趙氏孤兒(下)
春秋戰國故事165
杵臼沉吟了半天,問程嬰:“保全趙氏遺孤和以身赴死,兩者誰更難?”
程嬰說:“赴死容易,保全遺孤難。”
杵臼說:“你做困難的事,我做容易的事,怎麼樣?”
程嬰問:“你有什麼計策?”
杵臼說:“如果能抱養一個其他人的嬰兒,對外詐稱是趙氏遺孤,我帶着他躲到首陽山中,你出去舉報,說出孤兒的藏身之處。屠賊得到假的趙氏孤兒,真的孤兒就可以躲過一劫了。”
程嬰說:“嬰兒容易得到,但必須從宮中将孩子偷運出來,才能保住他的性命。”
杵臼說:“各位将領中,隻有韓厥受趙氏的恩惠最深,把孩子從宮中偷運出來這件事就托付給他。”
程嬰說:“我剛生了一個兒子,與趙氏孤兒的生日很接近,就用他來代替。但是你犯了藏匿遺孤之罪,一定會被殺。你先我而死,我怎麼忍心?”說着便淚流不止。
杵臼發怒道:“這是一樁大事,也是死得其所的好事,你哭什麼?”程嬰這才擦幹眼淚離去。
深夜時分,他抱着自己的兒子,把他交到杵臼的手上,然後就去見韓厥。先把“武”字展示給韓厥看,然後說出了杵臼的計謀。
韓厥說:“姬氏正在患病,命我去訪求醫生。你如果把屠岸賈這賊人哄得親自前往首陽山,我就有辦法偷出趙氏孤兒。”
程嬰便在衆人面前揚言說:“屠司寇想要得到趙氏孤兒嗎?為什麼不到宮中去找呢?”
屠氏的門客聽說後,就問他:“你知道趙氏孤兒在哪裡嗎?”
程嬰說:“如果真能賞賜千金,我才會告訴你。”
門客帶着他去見屠岸賈,後者詢問他的姓氏。
程嬰答道:“我是程氏,名嬰,和公孫杵臼一同侍奉趙氏。公主生下遺孤,就讓婦人抱出宮門,托我們兩人藏匿。我擔心日後事情敗露,有人出來自首,那人獲得千金賞賜,卻連累我全家被殺,所以權衡再三,先把這件事說出來。”
屠岸賈問:“孤兒在什麼地方?”
程嬰說:“請您屏退左右随從,我才敢說。”屠岸賈立刻命令左右退下。
程嬰告訴他說:“在首陽山的深處。現在趕快去,還來得及,不久就要逃往秦國了。你必須親自去,其他人多和趙氏有交情,不能委托别人去辦。”
屠岸賈說:“你跟我一起去。如果說的是實話,則有重賞;如果說的是假話,則為死罪。”
程嬰說:“我剛從首陽山過來,腹中饑餓,請賞賜我一頓飯。”屠岸賈給了他酒食。
程嬰吃完,催他趕快出發。屠岸賈親自率領家中三千名武士,讓程嬰做向導,人馬徑直往首陽山而去。
山中迂回曲折,走了幾裡路,到了一個幽深偏僻的地方。靠溪邊有幾間茅屋,柴門緊閉。
程嬰用手一指,說:“杵臼和孤兒就在這裡。”
程嬰先敲門,杵臼出來相迎,看見不遠處站着一大群武士,臉上立刻露出驚恐的表情,拔腿就逃。
程嬰呵斥道:“你别逃,司寇已經知道孤兒在這裡,親自過來抓捕,你趕快獻出來吧。”話音未落,武士就把杵臼捆起來,押到屠岸賈面前。
屠岸賈問:“孤兒在哪裡?”
杵臼抵賴說:“沒有。”
屠岸賈命人搜查茅屋,隻見内室上了鎖。武士把鎖擰開,進到房内,裡面很暗,仿佛有一張竹床,上面傳來嬰兒驚慌哭叫的聲音。抱出來一看,嬰兒身上裹着錦繡襁褓,像一個富貴人家的孩子。
杵臼一見,掙紮着要上前搶奪,但被捆住,動彈不得,便大罵道:“程嬰,你這個小人!過去趙氏蒙難,我約你一同去死,你說:‘公主有孕,如果死了,誰來撫養孤兒!’現在公主把孤兒托付給我們兩人,藏到山裡。你和我一起謀劃這件事,卻又貪圖千金賞賜,偷偷出去舉報。我死不足惜,怎麼報答趙盾的恩情呢?”千小人,萬小人,罵個不停。
程嬰滿面愧色,對屠岸賈說:“為什麼不殺了他?”
屠岸賈下令:“将公孫杵臼斬首!”自己接過孤兒,把他狠狠扔到地上。一聲啼哭,孩子頓時化為肉餅!
屠岸賈動身去首陽山抓捕趙氏孤兒,消息沸沸揚揚,城中都傳遍了,有替屠家歡喜的,有替趙家歎息的,宮門口盤查的人也就怠慢了。
韓厥讓一個心腹門客假扮成草藥郎中,進宮看病的時候,把程嬰轉交給他的“武”字粘在藥囊上。莊姬看見了,心領神會。診脈結束後,講了幾句胎前産後的套話,莊姬見左右宮人都是心腹,就把孤兒包裹好,放在藥囊中。這時,孩子哭了起來。
莊姬用手撫摸着藥囊禱告說:“趙武,趙武!我趙氏一門百口人的冤仇,都在你這點血肉身上,出宮的時候,千萬不要啼哭!”吩咐完了,孤兒的哭聲也平息了。郎中走出宮門,并沒有人來盤問。
韓厥得到了孤兒,如獲至寶,藏在密室中,吩咐乳娘細心哺育,連家裡的人都不知道這件事。
屠岸賈回到府中,要将千金賞賜給程嬰。程嬰推辭,堅決不肯接受。
屠岸賈說:“你原本是為了賞金出來舉報的,為什麼現在要推辭?”
程嬰說:“小人做趙氏門客已經很久了,現在殺了孤兒,自己脫罪,已經是不義了,哪裡還能貪圖這麼多賞金呢?念在我有微薄功勞的份上,請讓我用賞金來收葬趙氏一門的屍體,聊表作為門客的一點情義。”
屠岸賈大喜道:“你真是信義之士呀!趙氏遺體,可以任你收斂,我不加禁止。就把這賞金作為你安葬他們的費用吧。”
程嬰拜謝後,接受了賞賜,把趙氏各家的骸骨全部收拾好,一一用棺木盛放,分别安葬在趙盾的墓旁。辦完後,又去向屠岸賈道謝。
屠岸賈想要留用他,程嬰流淚說:“小人一時貪生怕死,做了這不義之事,沒有面目再見晉國人,從此就去遠方糊口了。”
程嬰告辭了屠岸賈,去見韓厥。韓厥将乳娘和孤兒交給程嬰。程嬰攜帶孤兒趙武,偷偷來到盂山躲藏,将他撫養長大。後人因此把這座山起名為“藏山”。
此版《趙氏孤兒》主要根據《史記》改編。
本故事基于《東周列國志》《左傳》等進行編寫,原創作品,持續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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