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地精靈的故事

...

溪谷


又躺了整整兩天,我們終于啟程去林地精靈的家。

路上要翻越陡峭的博納達峰,穿過茂密的黑樹林。這一段路不但漫長,偶爾還會有巨怪和樹精出現。大家小心翼翼,就連米秀和艾美也難得地保持着安靜。我們從太陽當頭走到月上柳梢,精靈是不會累的,矮人索林有着岩石般的體魄,貝恩馱着兩個小姑娘也走得輕松自在,老獾和我可是累慘了!

老獾的小靴子已經跑漏了(詳見上一篇重生之地),還沒來得及修,這會兒更是張開了大嘴,一副餓得不行的樣子。我的傷是好了,體力還沒恢複,走到現在頭上冒汗,兩腿打晃兒。我的手拉着老獾的小爪,跟在大家後面,盡全力不掉隊。索林跟在我們倆後面,不時扶我們一把。

就在此時,林德招呼大家休息,原來我們到了一處不大的林間空地。四周粗壯的雪松拔地而起,襯着深藍色的夜空,像一頂頂黑色的尖頂帽,月亮正停在最高那頂的尖尖上。我和老獾一屁股坐在草地上,長長出了口氣。米秀和艾美已經睡着,貝恩為了不驚動她們,靜靜站在一旁。索林挨着他坐了下來。

林德和龐德拿出精靈釀的蜜酒,用路上摘的蕉葉盛着,分給大家。雖然叫做蜜酒,其實并不甜。沒有顔色,沒有味道,喝起來更像是泉水,那種從遙遠的雪山流淌下來的清澈泉水,格外清冽爽口。隻要喝上一口,就會讓人煥然一新,肚子餓的不餓了,想睡覺的也不困了,從頭到腳帶着勁兒,隻想馬上起身大步走。

所以,每個人(指的是我和老獾)——除了兩個小姑娘,她們睡得正香——在喝過了蜜酒之後,二話沒說,站起來就繼續趕路了。當太陽再次升起,金色的光芒就快要照到頭頂的時候,我們抵達了目的地:林地精靈的家。


這兒被稱作“溪谷”,是精靈族在中土世界最後的樂土。

這裡住着不同種族的精靈,埃爾達族、辛達族、西爾凡族、哈爾族。管理這個王國的是埃爾達族的精靈王,人稱阿漢王。埃爾達是精靈中的智者,他們遠渡重洋而來,這些曾經住在天國的精靈,可以同時生活在兩個世界,無論對付什麼樣的敵人,有形的還是無形的,都有着巨大無比的抵抗能力。阿漢王是他們當中的佼佼者。

精靈們喜歡住在樹林裡,尤其是山毛榉樹和橡樹,他們喜歡在上面聊天、跳躍,到了晚上就在星空下歌唱、歡宴。盡管如此,他們還是依着山勢建起了亭台樓閣,把它們布置的雍容典雅,既有巧奪天工的各種擺設、物件(很多都出自矮人之手),也有充滿自然野趣的花草植物。

“嗯,聞起來有精靈的味道。”老獾仰起頭,吸着鼻子說道。

米秀和艾美已經從貝恩背上下來,正好奇地四處看着。

就在此時,樹林中傳出一陣夾雜着歡笑的歌聲:

“噢,你們在做什麼呀?

你們要去哪裡?

你們的大角鹿需要磨磨腳掌啦!

小河水嘩嘩流啊!

噢!嘩啦啦啦啦,

流在山谷裡!


噢!你們在找尋什麼呀?

你們要去向何方?

柴薪正在冒煙呀,

燕麥餅正在爐子裡烤!

噢!淅瀝瀝瀝瀝,

山谷樂逍遙,

哈!哈!


噢!你要去哪裡啊?

長發飄啊飄,

不知道是哪陣風呀,

把阿瓦和她的女兒們,

送來了山谷。

還有索林、貝恩和老獾,

你們這一向可好?

哈!哈!


噢!你會留下來嗎?

還是到處轉悠?

你的大角鹿是不是已經迷了路?

天色還會漸漸暗去!

到處轉悠真是傻啊,

留下來才真高興啊!

聽吧聽吧,

聽到天色黑了又亮,

聽我們的歡歌。

哈!哈!”

他們唱的有點亂七八糟的,你可能會這樣說,不過他們可不在乎,隻要高興,想怎麼唱就怎麼唱。他們還在繼續唱,可是後面的就聽不清了,因為我們跟着林德走上台階,向右順着蜿蜒的回廊,一路向上,拐進中庭。頭上枝葉扶疏,把陽光篩成了綠色,讓這裡明亮又清涼。我們走過鋪着彩色石頭的路面,走上台階,走進高敞的廳堂。

阿漢王正在等我們。

大家在長桌旁坐下,扶手椅真舒服,還給米秀和艾美準備了小号的椅子。

“長途跋涉,難免疲勞,好在沒有遇到危險。請享用吧,也許不合你們的口味,卻能讓你們恢複精力。歡迎來到精靈的家,在這裡你們想住多久就可以住多久。”阿漢王坐在當中的高背椅上,身材魁偉矯健,氣勢如虹。他的長發象陽光一樣俊逸,眼睛象寒星一樣閃亮。他的面容看不出年齡,既年輕又年長,卻留下了閱盡世間滄桑的印記。他左手食指上帶着一枚白寶石戒指,樣子古雅,我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你看到了,這就是其中的一枚,”阿漢王的聲音傳入我的耳朵。我轉過頭,他正看着我。當精靈有話跟你說的時候,不一定非得張開嘴巴。他的目光穿透肉身,直看到我心裡最深的地方,“盡管已經沒有了魔力,可是依然很漂亮,不是嗎?”

他的聲音略帶着金屬質感,“你心裡的問題,或許能在這裡得到解答。不過世事難料,還要看機緣。好運似乎始終和你還有你的兩個女兒在一起,至少目前為止是這樣。藍山不是一座普通的山,這裡是守護古海母地的最後一道關卡,有神力護佑。我們允許人類在這裡生活,到了雪季來旅遊滑雪,但他們隻能看到山、看到雪,看到他們能看到的,僅此而已。”

“您是說那天在酒吧裡,别人看不到索林,隻有我們能看到他?”我在心裡對他說道。

“是的,不過你的眼力很不尋常。就像現在,隻有你能看到這枚戒指,或許你的米秀和艾美也可以......”正說着,貝恩的聲音響起來(他并不知道阿漢王正在和我說話,否則是不會打斷别人的):

“尊敬的阿漢王,非常感謝您的款待,雖然老獾做的餡餅更合我的胃口,”貝恩大聲說道:“我們遠道而來不是為了吃小精靈的燕麥餅和鮮果,當然這些都很好吃,而且的确如你所說這些食物能讓人恢複精力,我現在就一點都不覺得累啦!我們到這兒來,是希望你能給阿瓦治療,幾天前她和索林遭到伏擊,被魔窟劍刺傷了腿。”

阿漢王見我們都吃好了,就站起身來,帶着我們來到另一側的大廳,從那兒可以俯瞰美麗的峽谷和飛濺的瀑布。

“阿瓦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阿漢王從樹上摘下兩朵紅色的花遞給米秀和艾美,然後在座位上坐下。他見米秀和艾美待在他身邊不走,就命人拿來兩把小椅子,給她們備着。

“我已經仔細觀察過她,這證實了我的擔心,”阿漢王看着我們,“我必須把實情告訴你們,盡管這可能會令人傷感,甚至恐懼。但是當你知道了等在前面的是什麼,就算再害怕,也會鼓足勇氣去面對它,因為你不存幻想,也沒有選擇。”

阿漢王的一席話說得大家面面相觑。

“我們已經帶阿瓦去過貝恩的母地,已經得到了治療,而且,”索林的黑眼睛直視着阿漢王,“而且母地的神靈給了啟示。”

“是的,阿漢王,母地的神靈預示着阿瓦将來會變成一隻虎鲸。在我們的傳說裡,這是最尊貴的象征。”貝恩說。

“母地之行的确起了非常關鍵的作用,”阿漢王說:“這是阿瓦的福氣,預示着好運氣與你在一起,”說着,他轉頭看向我,“魔窟劍是世間最邪惡的武器之一,凝聚着黑魁首最強大的魔法。被魔窟劍所傷之人,傷口會愈合,但是毒性不會消除。這源于黑魁首對敵人的詛咒,對一切美好事物的憎恨。随着時間的推移,你會慢慢變得透明,直到完全消失。這種變化已經開始了,隻不過隻有我和我的族人才看得出來。”

“媽媽要消失啦?”米秀和艾美也聽到了他的話,米秀睜大了眼睛問道。

“媽媽是透明的啦?”艾美也跟着說。

她們兩個跑到我身邊,一個勁兒盯着我看。看我的臉,又拿起我的手,對着陽光,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阿漢王的目光跟着她們倆。

“尊敬的阿漢王,您剛才的話讓我的心都不會跳了,”老獾說道,“去母地的主意是我出的,因為貝恩的祖父曾經救活過一個人,那個人被魔窟劍刺穿了腹部。他們在母地治好了他。”老獾捋了捋胡須,接着說:“那天晚上,阿瓦剛剛受傷我們就跑到了母地,一點兒也沒耽擱,我的靴子都跑漏了,腳也磨破了。可是您卻說母地沒有治好她。”

“你說的事情我知道。那個人是人類王族的後代,後來成了一代賢王。去母地的主意就是我給貝恩的祖父出的。那個人的确被治好了。可是現在,母地,已經不是當初的母地.....”說到這裡,阿漢王第一次眉頭緊鎖。

“這話是什麼意思?”老獾問道,他看着貝恩,“貝恩,你發現什麼了嗎?母地有什麼不對勁兒嗎?”

貝恩也是一臉困惑,說道:“自從那以後,你們知道的,我很少回母地去了。那天還是聽你說的母地可以救阿瓦。對我來說,那也是第一次。我不知道有什麼不對勁兒。”

這時,米秀和艾美檢查完畢,跑回到阿漢王那裡,一左一右挨着他的腿。米秀說:“親愛的阿漢王,媽媽沒有透明,還能擋住陽光呢!”“對呀,媽媽還有影子呐,你看!”艾美用手指給他看。

阿漢王展開眉頭,露出笑容,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說:“隻要你們把媽媽放在心裡頭,媽媽就永遠都不會消失。”他看了眼外面,說:“哦,小馬吃飯的時間到了。我需要你們幫我個忙。”

“什麼忙?”兩個小姑娘問。

“幫我去喂喂小馬,如果你們願意的話,我保證在你們喂小馬的時間裡媽媽絕對不會消失。那邊桌子上有紅蘋果,小馬很喜歡紅蘋果,盡管它們有最好的草料和燕麥,不過看到紅蘋果總會讓它們很高興,也許會讓你們騎一會兒也說不定。”

米秀和艾美扭頭看了看我,見我點頭,就跑過去拿了蘋果跟着達米爾出去了。


“母地是天地之初就存在的能量,”阿漢王站起身,一邊踱着步一邊說,“比日月精華更強大也更純淨,是世間萬物得以存在的根本,是一切美好事物的源頭。你們看到它發出不同顔色的光芒,那是因為它已經被玷污,有了雜質。”

他倒了一杯蜜酒,示意我們自己動手,拿着杯子走到露台上,看着綠意蔥茏的山谷。我們也跟了過去。

“世界變了,已經失去本來的面目。萬物彼此相連,牽一發而動全身。邪惡從來沒有真正消失過,它隐身在暗處,變換着面目,時刻準備着把世界拖進黑暗中去。我在不同的時空巡遊,這些變化越來越明顯,越來越迅疾。棋局已經開始,所有的棋子都将被牽扯其中。是否還有逆轉的可能?就連最年長的智者也無法确定。我是如此熱愛這裡,當我第一次遠涉重洋踏上這片土地,發誓以我永生之力,捍衛這片疆土。在過去的歲月裡,我實踐并且實現了自己的承諾。但現在,卻不得不做出改變。我計劃離開中土,重回大海之濱。”

“什麼?”貝恩忍不住問道,“你們要走?”

我們幾個也是目瞪口呆。

“現在談論這件事還為時過早,”阿漢王重新變得安詳而甯靜,他渾身散發出柔和的光芒,把我們籠罩在裡面,讓我們躁動的心也安穩了下來,“現在我不得不請你們去休息一會兒了,疲勞會讓智慧也打瞌睡的。床鋪已經安排好,在我的國土上從來不給憂愁留位子......去吧,去聽他們歌唱,去好好睡上一覺......當群星開始閃耀,夜花開始吐露芬芳,在燭火、美酒和音樂的陪伴下,我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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