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研讀327：郦生陸賈列傳（一）
郦生陸賈列傳（一）
郦食其（公元前268年～公元前203年），陳留郡雍丘縣高陽鄉（今河南省商丘市杞縣高陽鎮）人。他幼年喜歡讀書，但家中貧困落魄，平時缺食少衣，擔任裡監的小吏。但縣中的賢良和豪傑沒有人敢役使他，因為縣中人都稱他為狂生。
陳勝和項梁等人起兵後，衆将攻城掠地到達高陽的将領有數十人，郦食其聽說這些人都拘泥于平時的小禮小節，不能聽取大的謀劃方略，就躲藏了起來，誰也不肯見。
後來聽說劉邦率軍攻掠到陳留郊區。劉邦手下有名騎兵，他是郦食其老家鄰居的孩子，劉邦經常向這些人詢問當地有哪些賢士豪俊，騎士回家看望自己的父母親。郦食其就對這名騎士說：“我聽說沛公傲慢而且輕視人，但他有大的謀略。這正是我所要追随的人主，但一直沒有人引薦。你如果見到沛公，就對他說：‘臣有個老鄉叫做郦食其，年齡六十多歲，身高八尺，人們都說他是狂生，他也不謙虛地自稱為狂生。’”
騎士說：“沛公不喜歡儒生。他手下的賓客如果有戴着儒生的帽子來到的，沛公都是先下手摘掉人家的帽子，把尿撒到裡面。他在和别人說話時，動不動就破口大罵。你最好不要說自己是儒生。”郦食其說：“你就按照我所說的去轉述。”騎士按照郦食其所說，報告給了劉邦。
劉邦來到高陽的傳舍住下後，派人征召郦食其。郦食其進入後，正想拜谒，卻擡頭看到劉邦正叉着兩條腿由兩名漂亮女子服侍着在洗腳。郦食其僅僅長揖一下作為禮節，并不下拜。劉邦當場大罵：“你這混蛋儒生！竟敢見我不拜！”郦食其對劉邦說：“我雖然穿着儒生的服裝，卻隻是高陽的一名酒徒。先生是想幫助秦國進攻諸侯呢，還是想率領諸侯擊敗秦國呢？”劉邦再次破口大罵：“你到底還是個混蛋儒生！天下人被秦國苦害已經太久了，所以諸侯們才一起進攻秦國，什麼叫做幫助秦國進攻諸侯？”郦食其說：“你既然說是聚集義兵誅滅無道之暴秦，就不應當這麼傲慢地接見長者。”
劉邦剛才聽到對方隻是名酒徒，和自己有共同語言，馬上停止洗腳，起身整理好衣服，把郦食其讓到上位坐下，然後向郦食道歉。郦食其就談論起六國的合縱連橫故事，劉邦聽得很入迷，心中大喜，命人賞賜郦食其酒食。劉邦問郦食其：“我們應當怎麼辦呢？”郦食其說：“先生糾集一群烏合之衆，收集了些散亂軍兵，最多不過一萬人，想要去進攻強秦，這其實是羊入虎口。陳留是天下都會，也是中原地區四通八達的城市，并且城中又存積了很多糧米。臣我有條很好的計謀，願意代表你出使陳留，說服守軍投降。他們如果不聽從我的勸說，我也能當作你的内應。”劉邦派遣郦食其前行，劉邦率軍跟随，果然很快攻占了陳留，劉邦封郦食其号為廣野君。
郦食其說服了自己的弟弟郦商，讓他帶領數千人投奔劉邦，然後跟随劉邦向西南攻城掠地。郦食其常經常作為說客，奔馳出使各路諸侯。
公元前204年秋天，項羽攻克荥陽，漢軍退守鞏縣和洛陽。項羽聽說韓信擊敗趙國，彭越也多次在魏地進攻，就分兵前去救援。韓信準備向東進攻齊國。這時劉邦被項羽圍困在荥陽和成臯，想要放棄成臯以東的土地，屯駐鞏縣和洛陽抵禦楚軍。
郦食其勸說劉邦：“臣我聽說過知道怎樣統治天下的人，稱王的大事才成；不知道怎樣統治天下的人，稱王的大事不能成。稱王的要以百姓作為根本，百姓則以吃飯作為根本。敖倉一直是天下轉運儲存糧食的基地，臣我聽說過那裡積存的粟米很多。但楚軍攻克敖倉後，卻放棄後領兵向東，隻是命令一些犯罪的軍卒把守成臯，這是上天來資助大漢的。現在楚軍實際是很容易攻取的，我軍卻反而撤退，都去占領自己認為值得的地方，臣我私下裡認為錯了。現在楚漢兩雄并立，雙方僵持不下，天下百姓騷動，海内動蕩，農夫放下鋤頭不再種地，婦女走下織機不再織布，天下人心未定。我希望大王趕緊進軍收複荥陽，占據敖倉的粟米，堵塞成臯的險要之地，切斷太行道路，卡住飛狐山口，把守住白馬要津，向天下諸侯們展示鉗制天下的有利形勢，天下人就會紛紛歸附了。現在燕國和趙國已經平定，隻有齊國還沒有拿下。田廣占據方圓千裡的齊地，将軍田間率領二十萬軍兵，主力駐紮在曆城，諸田的宗室力量很強，他們背靠大海阻斷黃河、濟水，南面靠近楚國。那裡的人們機智詭詐多變，大王就是派出數十萬雄師，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内擊破。臣我請求奉明诏前去勸說齊王，說服齊國臣服大王後自稱東籓。”劉邦說：“好。”
劉邦聽從郦食其的謀劃，派兵收複守衛敖倉，派出郦食其前往勸說齊王。他對田廣說：“大王知道天下的歸屬嗎？”田廣回答：“我不知道。”郦食其說：“大王如果知道天下的歸屬，齊國還能為大王所有；如果不知道天下的歸屬，那麼齊國肯定不能保全。”田廣問：“天下要歸屬于何人？”郦食其回答：“歸漢。”田廣再問：“先生憑什麼這樣說？”郦食其回答：“當初漢王和項王齊心協力向西進攻秦國，事先約定好先入鹹陽者為王。漢王先進入鹹陽，項王負約不封也罷，還把漢王趕到漢中，同時殺掉了義帝。漢王聽說這事後，盡起蜀漢軍兵占領三秦，出關後責問義帝被害事件，收集天下之兵，冊立諸侯的後人。投降的城池就封給手下将領，得到的财寶都分給将士，和天下人同享其利，豪傑賢才都甘願為漢王效力。諸侯之兵四面湧來支援，蜀漢的運糧船順江而下。項王有背叛盟約的不義之名，殺掉義帝更對不起天下人；有功之人從不牢記，有罪之人從不忘掉；戰勝了不能得到賞賜，攻克城池得不到封爵；不是項氏都一律不重用；為别人刻好官印，在手中撫摩卻舍不得授予；攻城得到的财寶，積累成山也舍不得賞賜。天下人紛紛背叛項王，賢才良将怨恨他，沒有人願意為項王賣命。所以天下的賢士歸附漢王，漢王隻是坐而等待，然後驅使他們。漢王發兵蜀漢，平定三秦；渡過西河之外，支援上黨之兵；一戰攻克井陉，誅殺成安君；向北擊敗強魏，攻占三十二城。就是古代蚩尤的軍兵，這也沒有這麼大的威力，這都是上天賜福。現在漢軍已經占據敖倉的米粟，堵塞成臯天險，扼守白馬要津，杜絕太行道路，卡住飛狐山口，天下晚點臣服的就要先亡了。大王要迅速歸附漢王，齊國的社稷可以保全。如果不歸附漢王，危亡的時局馬上來到。”田廣認為郦食其說得很對，就聽從了他的話，放松了曆下軍兵的戰備，和郦食其成天縱酒作樂。
韓信聽說郦食其隻是坐一輛車，憑一張嘴就說服了齊國七十多座城池，馬上下令在夜間從平原襲擊齊國。齊王田廣聽說漢軍殺到，認為郦食其出賣了自己，就對郦食說：“你能阻止漢軍進攻，我讓你活命；如果不能，我馬上烹煮了你！”郦食其說：“做大事的從不會小心謹慎，有盛德的人不會謙虛辭讓。我肯定不會替你說話！”
齊王命人烹掉郦食其，然後率軍向東退走。
公元前195年，曲周侯郦商以丞相的身份率軍進攻英布有功，高祖在分封列侯功臣時，思念起郦食其。郦食其的兒子郦疥多次率軍征戰，功勞卻不足以封侯。劉邦因為郦食其的緣故，封郦疥為高梁侯，後來封邑改到武遂，連續傳承了三世。公元前122年，武遂侯郦平因為敲詐诏衡山王的一百斤黃金，犯下棄市斬殺的罪行，但卻正好病死，封國随後被廢除。
黃其軍
作于2020年9月25日（古曆庚子年八月初九）
文中照片來源于網絡，對作者的辛勤勞動表示衷心的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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