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第一高産作家,他在重慶生活了8年,他的舊居究竟在哪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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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回陪都11:探訪張恨水舊居

文/樊榮強

2018年9月5日,我專門到重慶南泉去探訪孔祥熙官邸——孔園,偶然發現路邊的指示牌上還寫着一個張恨水舊居,但是,問了在路邊擺攤的一位大姐,卻說沒有聽說過,也不知道在哪裡,最後我帶着遺憾離開了。

其後,我一直心心念念此生一定要去張恨水故居看上一眼,還專門買了一本解玺璋的《張恨水傳》來讀。兩年後的2020年9月8日下午,帶着不死心的念頭,我專程開車30多公裡再度來到南泉,一定要找到張恨水舊居,以了卻心願。

對張恨水的舊居有一種莫名的向往,也許與我曾經還是一個文學青年有些關系,雖然本人這輩子再也不可能成為一個文學家,但是因為文學,我與張恨水似乎有了一種天然的關聯。

我也曾經在重慶湖廣會館根據張恨水小說《紙醉金迷》改編的電視劇片場,看過陳好與羅海瓊拍戲。《紙醉金迷》的故事發生上個世紀40年代,這部小說是張恨水以重慶為背景寫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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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回陪都11:探訪張恨水舊居

雖然張恨水是現代文學史上的章回小說大家,但是,因為莫名其妙地被歸入了鴛鴦蝴蝶派,于是他的文學地位從來都不高,在現代文學史著作中,有的根本不提他的名字,有的隻是一筆帶過,一句話就把他打發了。

張恨水原名心遠,恨水是筆名,取南唐李煜詞《相見歡》“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之意。張恨水祖籍安徽潛山縣,1895年5月生于江西廣信。自幼酷愛文學。17歲就以“恨水”的筆名投稿。1919年24歲時,第一部長篇小說《南國相思譜》,連載于蕪湖《皖江報》副刊。創作高峰期從1924年的《春明外史》起至1939年的《八十一夢》,一輩子寫了3000萬字,是一位多産作家。

張恨水于1967年2月15日在北京去世。前一天,他在包油條的傳單上看到老朋友老舍投湖自盡的消息,情緒極為消沉。每二天清晨起床,家人正為他穿鞋,他卻軟軟地倒向後邊,再也沒有起來,死亡原因是腦腦溢血。享年72歲。

2002年,張恨水在北京的住所磚塔胡同拆遷,後人希望以故居名義保留,但未能如願。

在我眼中,張恨水是一個奇人。理由有三:

其一,他一生寫了三千多萬字的文章、小說,以稿費養活了一家數十口人,他是當之無愧的“民國第一寫手”。

其二,他曾經同時寫六部小說在不同的報紙上連載,每天晚上各家報紙都派人在他家門口等着要稿件,晚上9點以前把不同的稿子交給不同的人。神奇之處在于,他不會把從來不會故事人物弄混了。别人問他怎麼做到的,他反問:“自己的孩子,會亂嗎?”

其三,張恨水一生從不參加黨派,不擔任公職,靠寫作為生,信守“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飯”,坦言“寫字就是個營生罷了,跟擺攤做生意一樣,平淡如斯,實在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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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回陪都11:探訪張恨水舊居

1937年抗戰爆發,南京淪陷,當時正在南京的張恨水輾轉武漢,于1938年初搭乘小火輪從武漢出發的,1月11日船在重慶朝天門碼頭靠岸。

張恨水除了寫小說之外,還有一個報人。他在南京創辦了《南京人報》,因南京淪陷而停刊。到了重慶之後,受邀擔任《新民報》的主筆兼副刊主編。

張恨水在重慶《新民報》八年期間寫下了百餘萬隻的雜感、小品、散文、遊記和詩詞,以及近二十部中長篇小說,其中包括被稱為張恨水四大代表作之一的《八十一夢》。

張恨水來到重慶之後,住的是《新民報》在市區七星崗的職工宿舍。不久,妻子周南帶着兩個兒子也來到重慶團聚,張恨水便在附近的金山飯店租了房間居住。到了五月初,為躲避日軍大轟炸,張恨水一家人到離七星崗幾十公裡遠鄉下的南溫泉租了三間茅屋住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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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回陪都11:探訪張恨水舊居

從七星崗到南溫泉,現在的距離也有20公裡,當年的“行路難”可想而知。張恨水曾經在《黑暗中的一點光明》一文中記述1939年除夕歸家的艱難行程:

“我在重慶忙到三點鐘渡江,四點鐘到海棠溪,我打算搭公路車子回南溫泉過年。不巧,車子已開出最後的一輛。出最大的價錢,也雇不到人力車和滑杆,我想,我想,有兩條腿,怕什麼?隻帶了一筐子年貨,又是一把鮮花,這可不容易解決。在江岸上躊躇了十來分鐘,決計回家。于是雇了一位苦力,替我背着籃子,我自己脫下長衣,以十分鐘一公裡的速度,向南溫泉跑。何苦如此?我自己問,又自己答。一部分逃難到四川來的家眷就為這着團聚,我不讓他們失望。”

這真是苦了張恨水!剩下還有五公裡時,天已全黑,又下起了大雨。雖有苦力和遇上放學的兩個學生結伴,但燈籠熄了,無火柴點燈,腳下的路一點也看不清,根本無法再往前走。最後總算等來一位也去南溫泉的大哥,借了火柴方順利地回到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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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回陪都11:探訪張恨水舊居

張恨水為其南溫泉的三間茅屋命名為“待漏齋”,透出許多苦澀而無奈的幽默。“待漏”二字,形象傳神,因為重慶以前鄉茅屋,皆以竹篾夾牆,野草覆頂,對風雨的抵抗力可想而知。夏季來臨,風雨驟至,其屋必漏。

不過,茅屋漏水帶來的隻是日常生活之苦。張恨水還有精神生活之苦。他曾經取陸遊詩題,又為南溫泉三間茅屋命名為“北望齋”,最初是想表達,當“南渡君臣輕社稷,中原父老望旌旗”的時候,士大夫階級的唯一選擇是做“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的偉丈夫,不能有絲毫的妥協和動搖。回到北平後,他又有了新的解釋:“其實那列茅屋恰是坐西朝東,而且四面是山,什麼也望不見,但我可以如此叫着,因為北平是我第二故鄉,無法雲天北望之意。”

抗戰結束之後,張恨水打算攜眷當歸,與分别八年的老母和家人團聚,然後再回到北平。在等待東歸期間,張開水一家離開南溫泉的三間茅屋,搬到《新民報》創始人之一陳銘德在重慶的家中暫住了将近半個月。1945年12月4日,張恨水帶着妻子和兩兒兩女,以及一個遠房侄子,随車隊從海棠溪出發,踏上歸途。

12月3日,《新民報》刊發了張恨水《告别重慶》一文。其中寫到:“以往八年,每在爬坡喘氣,走泥漿路戰戰兢兢之餘,就常和朋友說,離開了重慶,再也不想來了。到了于今,我不知何故,我不忍說這話。人和人是能相處出感情來的,人和地,又何嘗不是?嘉陵江的綠水,南溫泉的草屋,甚至大田灣的泥坑,在我的生命史上将留下不可磨滅的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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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回陪都11:探訪張恨水舊居

說了那麼多張恨水的前塵舊事,還是來說說我現在看到的張恨水舊居的景象吧!

進入南泉公園的入口,跨過一座小橋,沿着一條剛好夠兩輛小車通行的小公路,往前約兩三百米,經過基督教南泉禮拜堂,就到了一個三岔路口。右邊是花溪河,左邊有一條公路一直通到魚洞,路口有一個建文峰登山步道。

這裡有幾個擺攤的小販。我借買煙的機會,向一個攤主打聽張恨水舊居,他面無表情地擡手指向對面山坡,說“就在那上面,房子早就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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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回陪都11:探訪張恨水舊居

沿着建文峰登山步道一步一步往上爬行大約一百多步,有個三岔路口,向右往地震台科普館方向走二三十米,就看到左邊一壁三米高的堡坎上,矗立着一座破舊的房子。心想,這就應該是張恨水舊居了吧?正好遇上兩個從地震台科普館擡裝修垃圾出來的工人,他們确認說,這就是張恨水舊居。

這是一座磚木結構的兩層小洋樓,雖然可用斷垣殘壁來形容,但是,主體結構都還保留得挺好,隻是房子的瓦片、門窗與牆壁都爛掉了或部分爛掉了。加上,房子周圍堆了不少垃圾,一片狼藉,真有點慘不忍睹。

站在爛房子前,往山腳下望去,心想現在雖然修好登山石梯,爬起來也挺不容易,而當年的路肯定是土路,如果遇到下雨,張恨水先生進門出門怎麼辦啊!

這就好理解那些因避戰而來到陪都重慶文化人,為什麼抗戰一結束,就迫不及待地離開重慶,因為在重慶的生活太苦了。這也是張恨水說“再也不來重慶”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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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回陪都11:探訪張恨水舊居

讓我有些懷疑的是,在我的印象中,張恨水的舊居是三間茅屋,而眼前的房子卻不是茅屋。雖然破敗,如果把屋頂蓋好,打掃幹淨,一定會比那茅屋不知好了多少倍。

也許,這隻是張恨水舊居的位置所在罷了,八十年前的茅屋早就被雨打風吹去,而眼前的房子是後來的人所建的。

兩年前去南泉的時候,路邊還有張恨水舊居的指示牌,似乎有關方面有修繕、保存的意圖。而今指示牌卻看不見了。不知是那些手癢的人損壞了,還是已經取消了修繕、保存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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