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思琪的初戀樂園》讀後感

記事起,我便關心一個問題,那就是,我是怎麼來的。

爸爸總說我是從床底下灰頭灰臉鑽出來的。媽媽卻說我是那年發大水,水裡飄來的。

他們這麼說,我半信半疑。仔細想想,媽媽總是打我罵我,我是撿來的。爸爸也不疼我愛我,我是突然冒出來的。

但在那之前呢,我是怎麼來的。沒人回答我。

直到見過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我才模糊地意識到,我是從肚子裡,媽媽的肚子裡出來的。

當我抓着這個證據追問他們,我是怎麼來的。他們仍然開着玩笑,打着樂子。大水刮到家門口,撿的呗。大床底下有人哭,低頭一看,你就來了.

我觀察過父親,又盯着母親的身體,說“你們騙我,我分明是從媽媽肚子裡出來的。隻是我這麼大,從哪裡怎麼出來得了?”一片笑聲裡,我憂傷地看者母親的肚子。“從肚子裡出來,那不得破一個很大很大的洞,那洞口呢,自動合上了嗎?會流很多血嗎,會死嗎?”

父母從未給我一個合理的答案。總之,10歲以前,我對嬰兒是怎麼降臨到這個世界其實仍然一無所知。在各種形式的“熏陶”下才漸漸有了自己的一些想法,生孩子應該就是和男孩子親一下嘴。

那年大概是我9歲。一天早晨,迷糊中醒來,發現我的父親親過了我嘴唇,于是我開始了漫長的等待。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堅信,我的肚子裡,有了一個寶寶。每一天,我都去觀察自己的肚子,看它有沒有大起來。我不敢告訴任何一個人,不安地給自己祈禱,不停地和自己說,我應該還沒到可以生孩子的年齡,而且爸爸和女兒是不能生孩子的。我那些夥伴,他們

恐懼延續到暑假。一天,我和父母一起看電視《還珠格格》,康熙喜歡上紫薇的那一集,爸爸和女兒還是有可能生孩子的。發現這個秘密的我驚恐不已。在恐懼的裹挾下,我問媽媽,“皇上和紫薇不是父女嗎,難道爸爸和女兒也可以生孩子嗎,”媽媽驚訝地看了我一眼,她面紅耳赤,叫我去寫作業。

肚子一直沒有大起來,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平靜地和自己說,今後可千萬小心,别再讓人給親了。

“剛剛在飯桌上,思琪用面包塗奶油的口氣對媽媽說:“我們的家教好像什麼都有,就是沒有性教育。”媽媽詫異地看着她,回答:“什麼性教育?性教育是給那些需要性的人。所謂教育不就是這樣嗎?”思琪一時間明白了,在這個故事中父母将永遠缺席,他們曠課了,卻自以為是沒有開學。”

大人總是孩子就應該天真無邪,父母的難以啟齒諱莫如深滴水不露給地獄開了一道門,讓關押着的惡魔擺脫束縛,重獲自由。他們也給小孩開了一道門,讓惡魔長驅直入肆意妄為摧毀一切!

”劉怡婷知道當小孩最大的好處,就是沒有人會認真對待她的話。她大可吹牛、食言、甚至撒謊。也是大人反射性的自我保護,因為小孩最初說的往往是雪亮真言,大人隻好安慰自己:小孩子懂什麼,挫折之下,小孩從說實話孩子進化為可以選擇說實話的孩子,在話語的民主中,小孩才長成大人。”

真話和假話,全然由大人定義。大人為了樹立權威,堂而皇之地把你什麼都不懂當作濾紙,濾去一切損害大人威嚴地雪亮真言。

“我也知道,不知道怎麼回答大人的時候,最好說好。”

大人權力與權威馴服小孩的同時把他們扔進深淵,親手給犯罪者帶上遮羞布和犯罪許可證。大人用心良苦讓小孩學會乖,學會順從,永遠不會任性叛逆,他們在自己的教育裡沾沾自喜,忽略了孩子平靜背後的暴風雨。小孩的悲劇,何曾與大人逃脫幹系。

教育是件大事,有些大人可能并沒有意識到,有些人意識到了,卻沒有足夠的智慧去對孩子進行優質的教育。教育不僅是給需要的人,還要給所有孩子,給他們一種保護。

長大後,和周邊人閑聊我們的懵懂歲月時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很多人都和我一樣是水裡飄出來的,床底下鑽出來的。

原來,我們也在“我是怎麼來的”這條求索路上路漫漫其修遠兮。

我們也曾因為三兩句花言巧語,就壯士割腕般走上了“愛”的不歸路。

走過危機四伏的青春歲月,我們每個人,都是幸存者。

                四

逃逸出絕望的現實,在文學裡尋一片淨土。但你驚恐地發現,那片淨土裡。遠比現實絕望、冷酷。它埋藏着龌龊,隐現着屈辱。

每一個熱愛文學的人大概都曾相信真理,相信美,相信文字的力量。但是文學卻常常背叛我們。童話都是騙人的,文學也會。

我們常說文如其人,但文學是不是巧言令色。一個人思想上的狹隘,膚淺,醜陋是不是可以被完美的裝幀成詩意,深刻和純真。

因為到後來,讓她最痛苦的事,不是李國華為何對她做這種事,而是一個像李國華這樣的人,能夠整首背出《長恨歌》的人,為何會對她做出這種醜惡的事,他們為什麼能夠背叛這浩浩湯湯五千年的傳統。”

“你是曹衣帶水,我就是吳帶當風”這樣的情話本是美的,如若是毛毛說給伊紋,如果說出來的都是真心話。但當它成了李國華對房思琪的情話,卻隻剩下了肮髒與龌龊。語言的柔情蜜意,是沾滿毒液的鮮花。

“願使歲月靜好,現世安穩”這是胡蘭成給張愛玲的承諾,看着文字,還以為這會是一段讓人驚羨不已的美好愛情。但後來呢?滿腹詩書的胡蘭成竟是個花心移性,始亂終棄的渣男。铮铮誓言,情何以堪?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巧言令色的文學,感人至深的文字讓我們誤以為作者是一個怎樣真情和癡情的人,但随後,我們這為癡情主人公做了什麼?轉身便進入其他女人的懷抱。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這首詩脍炙人口,婦孺皆知,千古傳頌,以至于我們不敢相信說出“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的憫農詩人竟然會在輝煌騰達以後做出魚肉百姓,奢侈浪費的事來。

或許人是複雜的,我們不應該有過多的要求。

要求才華橫溢的人道德上也是滿分,要求文學同樣具有道德約束力,切除巧言令色的部分,這或許是一種精神潔癖。

但如果文學從來都隻是巧言令色,那我們所擁有的所感受到的情感是否真實?

“你是讀過書的人,應該知道美麗是不屬于他自己的”

“讓她在話語中長大,再讓她的靈魂去欺騙她的身體。

文學成了李國華的糖衣炮彈,我們很多人都習慣用語言去粉飾,先欺騙别人,再來哄騙自我,落入語言誘惑編織的陷阱裡,那是一種怎樣的悲哀。

“我已經知道,聯想,象征,隐喻,是世界上最危險的東西。”

房思琪的生命在她十三歲時枯萎了,所有一切,都成了她素未謀面的故鄉。她無法面對她熱愛的文學,語言對她而言,就是一場強暴,一場某謀殺,文學的愛,文學風雅,文學的精緻,文學的悲壯,文學的家國情懷蕩然無存,它僅僅隻是被李國華自我修飾成了的施暴的工具,成功摧毀了她的一切。文學徹底地辜負了她,那這種情況下,文學還有意義嗎?文學的最終目的是什麼?

文字與修辭是一種中性的工具,文學的工具。它們是一把水果刀,我們可以用來雕刻水果,也可以用來割腕自殺。

往回看,我人生中所經曆的一切大風大浪,似乎都成了一些小小事,不值一提的小小事。或許是我自動為記憶加工,削弱了風浪裡的挫敗感和無力感,美化了風雨後的彩虹。但當我正經曆着痛苦時,痛苦又在被無限放大,彷佛我是世間唯一的悲劇,我的人生,是最悲痛的人生。

“這個世界,或是生活,命運,或叫它神,或無論叫它什麼,它好差勁”我現在讀小說,如果讀到賞善罰惡的好結局,我就會哭,我甯願大家承認人間有一些痛苦是不能和解的,我最讨厭人說經過痛苦才能成為更好的人,我好希望大家承認有些痛苦是毀滅的,我讨厭大團圓式的抒情傳統,讨厭王子和公主在一起,正面思考是多麼媚俗!”“我甯願我是個媚俗的人,我甯願無知,也不想去看過這世界的背面”

是不是風雨後就會有彩虹隻是自欺欺人,其實人生的災難面前大多數的我們都無能為力,我們總希望生活在童話世界裡,相信一切都會變好的,但是不是有些痛苦的傷疤永遠不會被痊愈。

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面對這個世界肮髒的背面,但如果生活硬生生地把我們抛棄在世界的背面,我們會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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