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談《白鹿原》幾個人物的宿命

《白鹿原》是陳忠實曆時6年完成的第一部長篇小說,是作者給自己造的“一部死後可以墊棺作枕的書”。

作品描述了渭河流域的關中地區,自1911年辛亥革命發生後清王朝最後一個皇帝退位到1949年新中國成立,近半個世紀以來現代曆史在原上的風雲變幻,展現出白鹿原上白、鹿兩家三代人的人生曆程。

作品涵蓋了家族興衰、民族追求、曆史動蕩等諸多意義,從家史、村史、家族史的角度,探究20世紀傳統文化影響下的民族命運及其文化心理根源。

《白鹿原》的最大成功之處在于,其塑造的每一個典型人物都是鮮活生動的,具有很強的藝術感染力。

經過對相關資料的梳理,《白鹿原》的人物研究大緻可以分為以下幾類:傳統文化的代表和踐行者,如白嘉軒、鹿三、朱先生;傳統文化的反叛者,如兆鵬、白靈、黑娃、白孝文;受傳統文化迫害的女性形象,如田小娥、冷大姐、小翠,還有如白趙氏、仙草、朱白氏等恪守婦道的男權文化的幫兇。

朱先生:《白鹿原》中的一個重要人物,是陳忠實塑造的中國傳統文化理想的代表。

他有着中國知識分子獨善其身、兼濟天下的崇高品德,儒家建立的“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道德範式在他身上均有體現。

他制止白鹿兩家因争地而起的明争暗鬥,還禁絕煙土,赈濟災民,并以仁義為宗旨制定鄉規民約,指導建設了“仁義白鹿村”。

穿布衣布鞋,吃粗茶淡飯,孤守書案,體現了他對儒家文化内心修為的理解。

他秉承教化社會、治國平天下的使命,踐行着“躬行禮教”的關學思想。他開書院,教人們“學為好人”;遇圍城之困,隻身前往二十萬清軍大營,曉以大義,化解危機。

他關心教育,得知白嘉軒、鹿子霖在祠堂辦學後,他竟打拱作揖跪倒在地。在民族和國家的危亡時刻,他疾惡如仇,發表抗戰宣言,要親赴前線以身報國。他智慧超群,料事如神。

他既能預知天氣變化、年景收成,又能掐時問蔔幫鄉人找回丢失的黃牛。

白嘉軒:是作者運用文化心理結構的方法塑造的封建傳統宗法文化造就的族長形象。

他的身上,體現中國傳統文化的優秀和糟粕,他既剛直、堅韌、精明又固執、冷酷、虛僞;他崇尚仁義,又行不仁不義之事;他重視倫理道德,又做出有違倫常的行為。

他是矛盾的,而他矛盾的本質是中國傳統文化的矛盾性的體現。

身為族長,他關注村民疾苦,在衆人利益受到傷害時,他甘冒風險,挺身而出,為民請命。

在白狼攪得村民人心惶惶之際,族長一聲鑼響,人們迅即聚合,捐錢出工,修補堡子、燃火拒狼。

他運用宗法的權威,修葺祠堂,強化村民的宗法意識以及對道德倫理的情感與信念。

在發現孝文與小娥的“奸情”後,他迅速采取最“斬勁”的手段,帶領族衆在祠堂重溫鄉約族規後,對他們進行了令人心驚的懲罰——“刺刷”,并于此後斷然與兒子分家,以洗涮兒子給他和祖宗以及整個家族所塗抹的恥辱。

陳忠實評論白嘉軒“他背負的精神封建道德……有時就變成非常殘忍的一面吃人的一面”由此可見,其人性在冰冷的封建禮教侵蝕下已經完全扭曲和異化,比例颠倒的人性和道德準則,都反映了“仁義”的冷酷性。

黑娃:是白鹿原上的普通農民,是一個來自社會底層、依着叛逆天性自覺反抗傳統文化的反叛者。

黑娃這獨立不羁的性格氣質的,既緣于他自卑心驅使下的對白嘉軒傳統文化代言人的下意識畏懼,無法擺脫精神上被其控制的憤恨;還緣于他對自由生活的無限向往。

誠實勤勞、手腳伶俐的優點,使外出熬活的黑娃很得主人的賞識。他人性的光彩被煥發出來。

而與田小娥的結識,不僅讓他體味到了做人的快樂,也開啟了他反抗叛逆的生涯。

盡管對革命他是真誠和熱情的,但小農經濟式的農民習氣卻難以擺脫,盡情破壞的方式,暴露了他參加革命和對封建宗族祠堂反叛的盲目性和暴力性,他的反叛隻是在封建文化壓抑下的一種不自覺的抗争。

由于儒家文化在宗族社會中具有維持正常社會秩序、規範人倫作用的同時,還有着壓制和扼殺人性的一面,它導緻了黑娃由反叛至皈依的曲折人生經曆。

田小娥:出身在白鹿原上的一個窮秀才家庭。小娥本是一個善良、本分的女子,隻為了争得一點生存的權利,卻要付出血與淚的代價。

剝奪女性自由婚嫁權力的封建婚姻制度,使她從窮秀才的女兒成為郭舉人家的小妾;同樣,無視人性合理訴求的封建貞操觀,讓她成為入不得祠堂的黑娃妻子;而強調男尊女卑的儒家男權主義思想,終使她淪為了家族争鬥的犧牲品。

鹿三的梭镖無情地刺向了小娥,他要去除一個禍害,成全“仁義”的禮教。

與其說小娥死于鹿三無情的刀下,不如說死于傳統倫理與封建秩序吃人的本質,死于泯滅人性的封建傳統文化的桎梏。

小娥的冤魂為白鹿原引發了一場罕見的大瘟疫。在白嘉軒的謀劃下,小娥的屍骨被架起的硬柴燒成了灰末兒、裝進了瓷缸、埋在了鎮妖塔下。

田小娥的一生就這樣結束了,盡管她反抗過,呐喊過,然而她的抗争和呐喊在強大的儒家文化壓力下,注定要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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