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豆生南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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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哪裡看到這本書的呢？

大概是在某一個博主的行文裡，TA說王安憶的《紅豆生南國》描寫了……女性的命運……，是的，“女性的命運”，這五個字抓住了我，從章诒和開始，便沉迷于這樣的體裁，于是打開當當，把這本書放進了購物車，等待一個下定決心買TA的時機。

時機很快就來了。

屆時因為寶寶日漸成長，已經可以預想到他以後滿屋撲騰的場景，于是想換一個大的房子。先生在網上看到了一個很不錯的住所，複式頂樓，還有個花園。興沖沖乘車去看，竟然不是電梯房，本來要放棄的，但想想已經“不遠萬裡"去到那裡，便還是要上樓看一看才算是對奔赴的路程有個交代。

是一間有故事的房子，房主大概從事藝術行業，家裡很多個性的擺件，從一樓到二樓的樓梯展示格裡，躺着幾個海螺，很居家的樣子，感覺是房主從哪片海灘領回來的海洋遺孤。屋裡有很多書架，諸多是繪畫藝術相關的書籍。行至卧室，櫃頭靠着幾本，乍看之下有個熟悉的身影，走近了，竟然是王安憶的《紅豆生南國》。

那是我們在線下的第一個照面。

于是把這本書請到家中，便也順理成章了。

文字是有緣分的。

有些書興緻勃勃地買回來，打開卻看不進去幾行。這本書，其實行文是散漫的，不是有迹可循的繩索，是不經意濺出的水花，語義左一處右一處地散落着，卻招人緊緊地看，目光要從每一個文字身上掃過，不想遺漏。

一共三個中篇——《鄉關處處》《紅豆生南國》《向西，向西，向南》，每一篇都是一群人物的命運，生動，鮮活，讓人唏噓，讓人共情。

王安憶的文字上是打着印章的，風格十足。開篇便是述說，好似你早已認識書中的這些人物，她說着，你“聽”着，似乎還真能從這傾聽中撿出些情分來。

她很少寫對話，大概明白話語不過是人們的保護色。于是便寫日常，寫背景，寫環境。人心是多麼複雜啊，但在時代的幕布下又是那麼透明，一切似乎有違常理，但又似乎命中注定。

王安憶的文字又是有音律的，像是聽一場音樂會。《紅豆生南國》接近尾聲時有這麼一段，讓人覺得被密密匝匝的鼓點擊中，前文中蓄下的勢能在這裡爆發，不自覺直起身體，握緊拳頭——是酣暢淋漓的閱讀感受。

“走出地鐵，回到路面，亞熱帶的太陽熱辣辣的，熱辣辣的恩情，就像傳說中來自原始叢林的劇毒的蠱，拴住他，不讓遠行。不讓棄離。不讓不歸！歸，歸，歸來才有解藥。妩媚妖燒的笑靥迎面而來，高架天橋上瀉頂，再從地底泉湧。他汗淚交加揮如雨下，是梧相雨，是太陽雨，金雨銀雨。濕漉漉的空氣，纏綿悱側，就像美人的深情。日頭向西，從樓宇的森林間滑落，落進海面，暮色升起，即将四合。陡然，華燈盛開，天地璀璨。”

她筆下的人物是包容的，抑或生活的悲苦在轉述中被摩挲得圓潤。像是宋小女口中的想要一個擁抱，生活中的艱難苦楚，百轉千回，隻化作這樣一句淺言微語——日複一日，那些言必痛，思必苦的日常，早已在這座凡人的身軀裡煉化了。

所以便可在作者的文字中讀到一切無常是有常——潮起潮落，人聚人散，哪裡有什麼最好的安排呢，不過都是在命運圈成的一隅裡努力開墾罷了。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隻，

願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便是如詩般的一本書吧，沒有“玲珑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的直白，而是“你便多采一些吧”的含蓄。

通篇不說思念，卻已然化作了思念本身。

全書不說人生如何，卻已然淌過了百味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