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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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個廟。一株百年老杏樹正開得炫目。

      “哇……”忽然傳來驚天動地的哭聲,五歲女孩顧欣正跌坐在地上,邊哭,邊稀裡嘩啦地抹淚,生生把一張俏臉抹成黑白花臉。

      “怎麼了?”一男孩背了藥蒌走出來,蹲下,額頭上竟鼓起好幾個大包,不由勾起嘴角,“你看,光顧着玩了,蚊子給你送肉肉來了,高興還來不及呢,哭什麼?”男孩卻一臉譏诮地說。

      “陸天哥哥……你好壞,我回去……告訴陸伯伯,讓……陸伯伯打你屁股。”陸天正從藥蒌裡拿出一株綠色草,葉片上滿是細刺,邊用手搓揉着,邊呲牙咧嘴。

      聽到顧欣的威脅,陸天停下動作,擡眸瞥一下,那張委屈的小花臉,嘴唇抿起,顯出了幾分促狹模樣:

      “好啊,那你繼續喂蚊子吧,我就自個回家去了。”說着,伸手欲背藥蒌,地上的顧欣踢騰着兩條小腿,又嚎啕大哭,陸天終究不忍,柔和地說道:

      “好了,好了,我不說!”陸天說着伸手把她拎起來,到池邊洗淨手臉。陸天手裡又多了一團綠色藥泥,修長的手指在顧欣額頭上塗抹着,一個個疙瘩上均勻塗抹上清草味的藥渣,細細搓揉,隻一會功夫,居然不再奇癢難忍,疙瘩消下去許多,一臉嬰兒肥的笑顔倒是搓揉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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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西下,漫天彩霞,整個山巅金碧輝煌,桃樹林及掩映其間的小廟,還有顧欣和陸天,都浸染其中,一高一矮兩個影子肆意地掠過滿山春色,濺起一路花香。

      到家還有一段路,小小顧欣趴在陸天背上的藥蒌裡,很快睡意朦胧,又是夢周公去了,這種時候,通常是叫不醒的。

      陸天一手提着藥布袋,往山下走。陸天今日采到了極難見的還魂血蓮花,父親兩年前練功時意外走火入魔,功力俱失不說,還一直受疼痛折磨,脾氣也變得反複無常,就是缺這味藥,他足足找了一年,幾乎踏平整個崖山。

      走着想着,陸天擡頭,看青山如黛,暮色四合,春風柔媚地輕撫過臉龐,想到父親将恢複之前的精氣神,又想起小時父親把他舉高高,再用一臉胡子紮他稚嫩小臉,看他從笑到蹙眉哭,然後爆發出哈哈哈得意的爽朗大笑……唔好癢,背上小家夥頭發撩得他脖頸直發癢。

      山下怎麼了?陸天一愣,駐足,看到遠處的村莊,源自村東頭濃煙滾滾中,紅色火焰正在瘋狂吞噬……那是顧欣家!顧叔叔家失火了?陸天不由随風疾奔,山路很陡,趕到家,怎麼也得二個時辰。

      陸天開始抄近路,更加險峻,在嶙峋怪石間飛奔,又穿過一片密集灌木叢,在一撥開進入直通往山下的狹長又陡峭的小道,那是他的秘密通道,穿過那條秘道,又一片更加廣闊的密集灌木叢,再爬過巨大的亂石堆崗,距離村莊就不遠了。陸天在黑暗中小心潛行,父親說過,越是到了危急關頭,越要謹慎。距秘道口越來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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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一道亮光射進來,秘道口居然洞開着?還有誰知道這個秘密?這裡有濃密的灌木叢,還有石頭堵起,極其隐秘。陸天立馬警覺起來,忽聽到身邊似有動靜,借洞口外微弱光亮,似乎有人?

      “誰?”陸天陡然一聲,暮色中,洞口旁有個人影一晃,似乎跌倒在地。

      “天兒,是我……”地上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陸天慢慢走上前,躺了一血人,竟是顧蒼南,顧欣父親?

      “顧叔叔,顧叔叔,您醒醒,您這是怎麼了?”陸天喊着撲上去,血仍從衆多傷口處往外滲透。他急忙輕輕放下藥蒌,從藥布袋裡掏藥,“顧叔叔,您放心,我今天正好采到還魂雪蓮花,一定能醫好您的。”

      “來不及了,快走,什麼也不要問,帶上……帶上欣兒趕緊離開這裡……永遠都不要回來……不要管我,欣兒交給你了,”聲音越來越低,陸天俯耳到顧蒼南嘴邊:

      “你,你一定照顧好她一輩子……答應我,把我胸口那包東西也……也帶上。”話音未落,渾身抽搐,“噗”一口黑血從嘴裡迸射出來,竟再無呼吸。

      “顧叔叔,顧叔叔……”山下傳來激烈的打鬥聲,嘈雜聲,似乎人很多。陸天抹了把眼淚,把顧蒼南的屍體移到秘道邊上,又遁顧蒼南的來路清理了血痕,重新把用秘道口掩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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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前父親陸景姚,突然舉家搬遷,從賓客盈門的鬧市來到這偏僻小村,連同顧蒼南一家,悄然無聲隐居一隅,低調謹慎,畢竟陸天天資聰穎,隻是默觀,越發癡迷于習武。

      外面的嘈雜聲由遠及近,出秘道口是一段茂密的灌木叢,外面的對話,陸天聽得心驚肉跳。

      “居然讓顧蒼南這老不死的跑了,回去和陸老爺怎麼交待?”一個粗嗓門還有些暗啞,這聲音他再熟悉不過。

      “你先說說該怎麼交待?反正不能讓老爺知道,我們沒親手斬殺顧蒼南,不過他中了老爺的攝魂九劍,傷及心脈,絕無生還可能。”這個綿軟溫和的聲音,每天早上習字課上聽到的,誰都聽錯了他也聽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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