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的忏悔

午後的陽光照到借書台上。娴已經泡上了第三杯綠茶開始喝。男人還是沒有出現,他大約今天不會來了吧?娴這樣想着,望着窗外樹頭的枝葉,撩一下頭發。

娴和丈夫的工作走了兩個極端:丈夫在銀行,總是回來很晚,常常出差。娴是圖書管理員,是夫家找人安排的閑職,每天不過整理些圖書,在漫長的工作時間裡喝茶,等待下班。

男人在圖書館出現過好幾次之後,娴才注意到他。長長的頭發,瘦高的個子,清秀的五官,背着一個黑色的帆布袋。他并不是來看書,很多時候隻是靜靜坐着,偶爾拿出紙筆,寫下幾行,也許是思考的結果。

有次他正在寫,娴去收拾桌面的書籍,不經意一撇,竟是一筆很漂亮的字體。娴一下子被吸引了。

“好漂亮的字”她忍不住輕聲誇了他。他擡起頭,四目相對,男人的眼裡充滿着豐富的色彩。一下子娴不好意思了,急忙看上别處,不過從此,兩人也就搭上了話。

男人叫平,是藝術館的老師,沒有課的時候就來圖書館,構思一些舞台劇的内容,和一些教學的材料。平的思想跨度很大,也很健談。他們之間的交流越來越深,從工作到生活,從旅遊到穿搭。每次男人到來,娴隻想和他聊天,什麼事兒也不想做。他們聊得開心時,竟影響到旁邊的讀者。以至于娴的領導要找她談話。于是,娴便以整理書籍為借口,與平在靜僻的角落低語、嬉笑,漸漸無所不談。

單調的工作和生活讓娴對平有了非分之想,她越來越在意他的到來。每當他來時,娴先有些緊張,不知說什麼才好,有那麼三兩分鐘後,在她心裡又想把什麼都告訴他。這是一種許久未曾有過的體驗。每次與平熱切交談之後,娴有一種煥發青春的感覺,但同時又帶着某種危險的味道。

娴回到家,發現對這個家越來越沒有眷戀的感覺,她不在乎丈夫是否出差,女兒是否晚歸。難以入睡的夜晚,娴一邊和平用手機聊天,一邊換上很久沒有穿過的黑色睡衣,在夜的陰影下露出滿足的微笑。

就在昨天,平似乎向娴發出了約會的暗示,他邀請她觀看自己編導的藝術劇《國王的忏悔》,并申明改編于圖書館裡的同名藏書。娴記得,平和她在館裡的角落裡聊天時,男人随手拿出一本書,就是《國王的忏悔》,娴記得那本書的位置,她略翻看過,内容不外乎是英雄美女的愛情故事,她不相信平說的藝術劇的存在,也許,她已被将要到來的約會迷得神魂颠倒,她幾乎考慮都沒有考慮,就答應了他的邀請。

此刻,娴已經把第三杯茶喝得寡淡無味了,但還是沒有看到平的身影。在她心中,今天必将是沖動的高峰,她要帶着從不敢想的目的,期待發生些什麼,哪怕隻是她所期望的十分之一,哪怕隻是她走出去的一小步,也足足對得起昨天夜裡的失眠和思考。娴喝了太多的茶,唇膏已被沖淡,她重新抹了唇膏,把自己特意換上的真絲裙子褶皺的地方又細細整理了一回。

快要下班了,估計平今天是不會來了。娴失望地倒掉茶杯裡的茶葉,收拾起幾本需要歸位的書籍,一擡頭,她看見兩個穿制服的人走過來,他們向她展示了工作證,向她了解有關平的信息。在遠處,她依稀看到一個身影像平的男人,也正在向這邊張望,他的旁邊,也是穿制服的人。

娴了解到,這個男人因為家庭的糾紛,造成了嚴重的後果。被帶走時,男人講了很多名字,其中包括她,于是,他們來向她了解情況,問一些事情。娴聽完内心像是被爪子狠撓了一把,她突然間就清醒過來。

“我不認識他!”娴斬釘截鐵地說。隻是因為工作的原因,是與讀者的正常交流。他們又問了一些問題,讓她簽了字,留了電話,然後離開了。

娴的頭腦幾乎還是蒙的,她機械地把幾本書一一歸入書架,到最後一本厚重的書籍時,她不由地怔住,那書面上,印着燙金的字體——國王的忏悔。

娴像傻了一樣的坐着,夕陽已完全下山,剩下黑暗籠罩着自己。她突然感到懷裡手機震動,低頭一看,原來丈夫的電話已經打來了七八個。她這才飛快地收拾好東西出來,在等候公交汽車時給丈夫回了電話。

丈夫出差了好幾天,今天剛回來。她想,她這就去超市買丈夫愛吃的黃魚。

藝術館裡,演員們暫時失去了編導,他們商量後,仍然決定開始藝術劇的演出,因為隻有這樣,平老師的心血才不會白費,而大家的舞台夢想也必須無懼、無阻地實現。

于是,音樂響起……

波利亞特王征服了大陸,愛上大陸王的妻子索菲亞,她接納了他的愛情。然而,波利亞特王西征,又愛上了菲西王的女兒。索菲亞天天在海岸邊眺望,期待國王的回歸。直到有一天,天上的神明受到感動,化身猛龍掠奪了菲西王的女兒。無奈的波利亞特王隻好率軍回國,在海岸線上,他看到了一直在等候着他的頭發銀白的索菲亞,國王忏悔着,與索菲亞緊緊相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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