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單位裡忙的團團轉,手機突然想起來。騰不出手來接,任它去響。自從來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很久沒有收到驚喜了,别怕又是驚吓。果不其然,等忙完手裡的工作,拿出手機一看,又是她——大學室友洛文。

持續 一周了抱着電話天天晚上聽她的故事,熬的我現在腦袋還暈乎乎的。她的幽怨,想破腦袋也就那幾條,天天念叨,都快勝過祥林嫂了。真當我思慮是否該回過去時,手機卻知趣地自己響起來。

“你們是不是都不管我了?任我自生自滅去?”剛一接通,她醉酒的抽泣就撲面而來。

“不是都說了嗎,當斷則斷!人家有家庭有孩子,你除了青春美麗,還有什麼?”真的是煩透了這種事,天天跟這種劇情打交道。

“難道你們現在都看不起我了嗎?也對,這樣的事你們當然會痛恨!昨晚我就想一了百了。我現在還有什麼臉活在這個世上……”依然是那番言語,沒有一絲新意。我把手機放在桌上,任她傾訴,又急急忙忙接着幹活。

那年初次在宿舍見到她,一副小太妹的勢頭,桀骜不馴,目中無人,二郎腿一翹一翹地斜靠在床架旁,面無表情地看着兩鬓斑白的老父親。她的父親忙前忙後,一邊擦桌子凳子一邊忙着跟我們套近乎。我們表面寒暄,内心卻對她充滿了無限鄙夷與好奇。

後來才知道,洛文的母親在她三歲時就去世了。十幾年來,父親既當爹又當媽,邊打工邊照顧着她和妹妹。許是驕縱慣了,她也習慣了父親的付出。後來宿舍動亂,冷戰不斷,相互嫉妒生疑無不與她有關。她心高氣傲,貪慕虛榮,不知多少.少男的春心被她無情地扼殺,碾壓。也難怪,她168的個頭,雖其貌不揚,但氣場十足,身材玲珑有緻,加之父親一直接濟不斷經濟尚可,也是令我們甘拜下風的。

不知何時,等我忙完發現手機沒電了。雖然有點小忐忑,但想到不用被這不正之風吹着,心裡也有一絲小激動。換作在學校,她不鬧出點波瀾怎肯罷休?

晚間,我洗漱完正想與床闆來個親密接觸,卻突然想起洛文。雖然大家都不怎麼待見她,可四年相處下來,也總會有點溫馨時刻。我撥出電話,打開揚聲器就直挺挺的倒下來,真是太累了。好久不接,估計又耍小姐脾氣了!我沉沉的睡着了。

洛文大學的第一段正兒八經的感情應該就是帆哥了。他是系裡的酷狗,身後的妹子一撥一撥的。當年洛文為了擺脫一小老闆的騷擾屢次出言不遜得罪了人,帆哥仗義出手來了場英雄救美,就這樣眉來眼去不久,王八綠豆就對上眼了。從此校園就多了一道俊美的風景線,捎帶着我們這些姐妹們也混了不少甜頭。可惜,兩個暴脾氣天天給學校貢獻頭條新聞,最後這段感情不了了之,也讓不少人扼腕歎息,難以滿足的八卦之心啊!

一連好幾天沒洛文的消息,臨周末,我打電話想約她出來坐坐。等到接完電話,我就懵了。她竟然真的一了百了了,幸虧那個渣男發現的早,不然,後果不堪設想。真的不會想到,高傲跋扈的洛文會為了這個小癟三把自己命搭進去。

等我去看她時,她已出院了。沒有了以往的牢騷滿腹平靜的異常,雜亂冷清的出租屋裡就她一個人安靜地躺着。

大四第一學期,洛文逃課出去做生意了。單調乏味的校園生活已經不能讓她留戀一絲一毫。許是天生的腦子活絡,半年的時間她的生意就做得頗有起色。好不容易抽身回校請同學們聚餐嗨歌,羨慕的我們立馬想投身商海追随她而去。緻此,我們徹底走向了不同的軌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正當我們沖刺在各大招聘現場時,洛文因為暴脾氣再次闖禍了,不僅生意受牽連還欠了一屁股高利貸。那段時間,同學們都躲瘟疫似的深怕她借錢借宿。除了深深的同情,我也隻能保佑她自求多福了。

“你是來看笑話的嗎?”一如既往的拒人于千裡。

“你現在怎樣了?吃東西了嗎”我兩手空空,才想到她或許連早飯都沒有解決。

“沒胃口……”話剛出口,眼淚就順着她的眼角滑下來。她閉上眼睛試圖平複自己,眼淚卻更洶湧的傾瀉而出。環顧四周,連一卷紙巾都沒有,我用手幫她擦了擦眼淚,卻越擦越多。我緊緊地抱着她,卻不敢提及那個薄情寡義的他,那個辛苦奔波一輩子的父親,還有那個因為她而斷送前程的妹妹。

那年高利貸找黑社會催到學校,她隔天就被開除了。他的老父親知道此事三番五次請求學校給她改過自新的機會好歹拿到畢業證再說,但此事影響惡劣,她連申辯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清除校門。

老父親為了還高利貸天天熬夜幹活省吃儉用,一次幹活時,從高架上摔下來一條腿就沒了。還沒來得及參加高考的妹妹,受不了高利貸的騷擾被迫退學背起行李步入打工的隊伍。受不了一系列打擊的她慢慢地就越來越沉默寡言了。那一年,她的事成了街頭巷議持久不衰的話題。畢業剛出校的我們深深同情卻也愛莫能助。

等到我買了飯和簡單的生活用品上來時,她安靜地睡着了。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呼吸也微弱地近乎消失。短短的幾年間,上天跟她開了多麼大的玩笑啊,從天堂到地獄也不過如此吧!

他或許是愛她的,他幫她解了燃眉之急,清還了巨額的高利貸,還為她父親聯系手術。老套的以身相許再合适不過了,她卻認真了。兩年的長相厮守,苦苦等待卻讓他漸生厭惡:“以前的我喜歡你的高傲跋扈,可現在我們結束了。我有家庭,有一雙兒女,你還年輕,我不想耽誤你……我給不了你未來!”

“那孩子呢?你也狠心不要他嗎”洛文畢竟有手段,隻是這個籌碼太大了。

“這個孩子不能要,我會安排好一切的!結束了就請不要影響我的家庭!”男人斬釘截鐵。

曾經的甜言蜜語,床意綿綿,想來都是夢吧。是的,他從來沒有海誓山盟,天長地久,走到今天這一步,是他盤裡的笃定好的一步棋。

洛文手裡拿着一張B超單,是孩子來到這個世上最久的一張彩色照,邊緣整潔中間皺皺巴巴,看的出已被淚水浸透過好多次。這隻是一場愛戀的結晶,她滿心歡喜,他運籌帷幄。她終究還是愛他的,包括他的決定。

多年以後,我們的孩子可以上街打醬油了,洛文也終于結婚了。沒有婚禮沒有親朋好友的祝福,她就把自己嫁了,跟着打工的老公四處流浪,卻也滿臉笑意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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