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筆丨大人物

昨晚夢見一個大人物。

我們在毫無思想準備，預先也未接到任何通知的前提下，突然被安排與大人物見面。場面一度十分混亂。

站隊時，人人都争着站到中間，希望得到和大人物握手的機會。我幾次擠到C位附近，又幾次被擠了出來。後來隻好退而求其次，計劃争到第二排或者第三排中間，這樣起碼合影時能夠和大人物出現在同一個畫面裡。

由于沒有提前彩排，大家都露出自私自利的嘴臉。平時一下下就可以排好的隊伍，過去五分鐘了，還不成樣子。大人物倒是非常和藹，一直笑眯眯地看着我們，嘴裡說着：“别着急，别着急，慢慢來！”

隊伍好不容易整理好了，大家紛紛就位。大人物進行了一次短暫的慰問演說，然後就坐到我們中間，親切地和我們玩起了互動遊戲。他說：“我出幾道題目給你們吧！”我立即把脖子都抻直了。平時我一直自诩讀過幾本書，今天終于可以派上用場了。

于是，大人物慢條斯理地出了幾道題。這些題目，角度不算刁鑽，但也巧妙地選中了我的知識盲區。我竟一道也答不出來，隻好大張着嘴巴，尴尬地作為旁觀者。

大多數人也都如此，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灰心喪氣。隻有一個坐在大人物側後方的小姑娘回答了一道題。她有些羞澀，不好意思站起來回答，隻寫了一張紙條，托旁人遞給大人物。大人物讀了紙條内容，頻頻點頭，安排工作人員送給小姑娘一份禮物，讓人好生羨慕。

終于輪到一道題目，我依稀有些印象，于是迫不及待喊出答案。大人物的目光落在我的臉上，我一臉期待地望着他。孰料他隻是失望地搖了搖頭，然後說：“看來大家平時都不怎麼讀書。或者即使讀書，也是囫囵吞棗，不求甚解。今天的問答環節就到這裡吧！下面大家趕往餐廳，我請大家吃飯。”

由于車輛不足，分三個批次，才把所有人送到餐廳。大家再次露出争先恐後的醜惡嘴臉，搶座位，搶餐具，搶食物。

看到準備的餐具不足，大人物抱歉地說：“不好意思，招待不周。既然餐具不足，這樣吧，我們兩個人共用一套餐具。”說着，他拉住站在他身邊的一個小夥子，“我們倆共用一套餐具吧！”小夥子的臉上立即浮現出無數複雜的表情，先是驚訝，再是驚喜，再是忐忑……仿佛在說，“我何德何能！”

等我擠上餐桌時，人已經走了大半。桌子上杯盤狼藉，飯菜基本見底，雞骨架等垃圾冷漠地堆在桌角上。我找不到幹淨碗筷，隻好随便在桌上選了一副，拿到水池旁去洗。

我在水流聲中默默清洗着盤子，不知何時，大人物已經站在我的身邊。他親切地和我攀談。我滿眼崇敬地望着他。

他先給我講了一下國際形勢——某些大國對待我們的态度，親疏關系，未來走向。世界不像我們眼睛看到的那般非黑即白，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由于我不懂政治，在他講述時，我屏聲斂息，一句話也不敢說。

過了一會兒，他講得意興闌珊，突然誠懇地望着我，問：“你覺得，我們的一些人，是不是存在腐敗的問題？”

我吓住了，過了半天，才嗫嚅着說：“大概是有一點吧！我不确定。”

“不是真心話。我想聽真話。”他說。

“腐敗。”我終于下定決心，肯定地回答。

他的臉上慢慢扯出一個心滿意足的笑容。“這就對了。”他說，“就是這麼簡單的兩個字。就是這樣一個人人盡知的答案。可為什麼我身邊的人，沒有一個敢如實告訴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