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書有毒

...

夜色深深深幾重,燈盞寥寥寂;風聲輕輕輕幾許,喧嚣默默沉。

她擁着外套,站立窗前,思緒紛飛,無心入睡。這卻是始料未及的。她實在沒想到,如癡如醉般熬夜看完一本書,竟讓自己惆怅得失了眠。

她摁亮了手機,和他的信息對話框,停滞在她連發的兩條信息。

時間已是淩晨一點多,按理應是嶄新的日子。

他大約已經睡了。想到這裡,她自嘲般生出些惱恨,惱他的說睡就睡,恨自己的胡思亂想。而這般的多愁善感,起因卻是看完那本小說後,自己情難自抑,竟對号入座般,如被書中的女主人公——包法利夫人附身,檢視起自己的愛情。

和他的愛,已不是她人生的第一次愛。但她依然感到如遇天降暴雨的無能為力,如遇雨後青草的欣喜雀躍,如遇高空氣流的緊張惶恐。她覺得這應該也是愛情。

在她幼時,看電視裡巧克力的廣告,那王子般的男子溫柔地将一塊巧克力遞給那公主般的女子,美麗女子将棕色的巧克力輕輕吻在唇齒間,一臉沉醉。于是,在她想來,巧克力必然是世界上最最美味的東西,沒有之一。後來,十幾年過去,一個男生送了她人生的第一盒巧克力,盒子很小,但足以讓她欣喜若狂。在夜深人靜時,她戰戰兢兢般,将一塊巧克力輕輕地送進嘴裡,但很快地,她便從嘴裡吐了出來。原來,巧克力是有點苦,有點澀的,當然它的香醇和美妙,則是她再次鼓起勇氣嘗試才發覺的。原來,巧克力的滋味,是看過再多的廣告引發再多的想象都是無用的,隻能自己親自去品嘗,又比如愛情。

愛情,有時可以很簡單,似乎隻要男女相看兩不厭,相對千萬語,愛情便是了。但有時,卻很難,它的難在于它可以是多樣的,當熟悉了細雨潤無聲的愛後,卻又期盼着如狂風暴雨般的愛。比如她看的小說中的包法利夫人。

當她剛讀這本小說時,竟讓她有種熟悉感。這種熟悉一度讓她驚慌,難不成自己也是愛情上朝三暮四、不懂珍惜的“壞”女人?可随着閱讀的深入,她才明白,這種熟悉是因為自己與包法利夫人一樣,都患有愛情浪漫幻想症。

如今的她,雖然已膩了巧克力,但對于愛情,依然說不清自己的愛情究竟應該長什麼樣子。前些年,她被個男人呵護着,他絮絮叨叨,如老母雞護雞仔仔般,細微地過問着她的日常,冷嗎?餓嗎?吃什麼?颠來倒去,一再重複。

當有日,她看中那款做工精緻價格不菲的連衣裙時,他說,這麼貴的裙子,隻能穿一夏,不合算,不能買。當有日,她發現自己的高跟鞋鞋跟掉了,她給他發去照片,他說,沒關系,拿出去修一下,還能穿。那一刻,她忽然有些厭煩,于是将照片又轉發給正在追她的一個男人,那個男人說,等着,一個小時後,給你送一雙新鞋。

于是,因為一雙鞋,她離開他,愛上了另個他。

他、這個他、那個他,究竟誰是哪個對的他。

可她還是覺得包法利夫人可憐。包法利夫人的可憐,是她的愛情浪漫幻想症那麼地冥頑不化。她如身患重疾之人,病急亂投醫,對他人的甜言蜜語、感情玩弄沒有辨别的能力,就如飛蛾撲火般陷入與他人的情欲之中。特别是與來昂的那段偷情,已不僅僅是情欲的沉溺,更是對感官享受的極力追逐。當然,可憐之人自有可恨之處。如果不是她在追逐愛情的同時放任自己的物質享受,欠下巨額的債款,也許她用不着死去。


...

她想,如果包法利夫人的愛情浪漫幻想症在婚前就能予以調理,而不是匆匆忙忙間,便投入一段并不是自己選擇的婚姻,是不是她的美麗能夠完美些?

婚姻,也許是男人對女人最高境界的愛,但對于女人,也許是開啟的潘多拉盒子。

而此刻的她,正面對着這潘多拉盒子。

她再次摁亮了手機,翻到自己發給他的信息。

她說,你是真的愛我嗎?你會不會也是那前一刻對天發誓說愛我後一刻聽到我要借很多很多的錢而一言不發的人呢?

沒有回複,他已沉睡。但他終究會給答複,不是嗎?

她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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