糁兒粥拾光
糁兒粥拾光
喝了大半輩子的糁兒粥,說不上喜歡,也談不上讨厭,隻是一直讓我有點疑惑不解的是,在那個食不果腹的年代,先民們一向賴以生存的一碗糁兒粥,為什麼有人非要把它比喻成“咖啡”呢?
咖啡是品,适量的攝入可以提神醒腦,甚至可以降低某些疾病的風險,但是喝多了可能會産生失眠、胃部不适等等狀況,甚至還有一定的依賴性。
糁兒粥不同,家鄉人基本上說喝,一鍋上好的糁兒粥,盛上一碗,可能還沒到飯桌上就已喝得碗底朝天了,更有趣的是那些孩子,吃完之後還會像貓一樣,将碗舔得幹幹淨淨,如果不小心将糁兒粥潑灑在飯桌上,孩子會低下頭來,用那肉嘟嘟的小嘴,吮吸得滴滴歸肚,這就是糁兒粥的魅力,我想如果是一杯咖啡潑灑在飯桌上,會有人去舔幹淨嗎?所以咖啡是無法與之媲美的,我也從來沒聽哪個祖輩說過,糁兒粥喝多了會傷害身體的。
說糁兒粥是咖啡的,我覺得這種風牛馬不相及的事情還是少幹,我讓你喝幾杯咖啡,然後你去給我挑糞、割麥子,你幹不幹?但我的先民們就是喝着糁兒粥去推車挑擔的,不信你去問問那些治淮的人。
其實将糁兒粥比成咖啡的人,我覺得他們絕大多數人是沒經曆過喝粥之苦,這種粥清湯寡水,端在手上,照見梁上,以至于很多外地姑娘嫁到我們這邊來,最怕的就是喝糁兒粥,淡而無味,更讓人難以忍受的是一個晚上要上幾次廁所,所以糁兒粥無論你吃得有多飽,隻要上一次廁所,你好不容易掙出來的一點力氣一瞬間就會消失殆盡,因此農村人叫它虛飽。那時候哪像現在還有點燒餅、饅頭的填充,更别說放打底米了,最多也就是用一個小布袋裝點米紮緊,放到糁兒粥裡,等熟了撈起來給孩子吃。
其實他們以咖啡之名,隻不過想要顯示他們也是吃過苦的人,可他們卻忘了很多人喝咖啡是要加糖的,但糁兒粥不同,我可以不需要任何小菜,一口氣喝上一小二大缽頭,那個時候真的太困難了。
記得有一次隊上男人上工打夥說要吃肉包,便委托四叔去橫垛葉振林家包子店買了一大籃子肉包,剛剛出籠的包子熱氣騰騰,再加上誘人的香味,我雙腳不由自主跟在四叔後面追趕,兩眼像一個虔誠的教徒一樣,不斷的祈禱着籃子裡面能掉下一個包子來,可狡猾的四叔似乎看穿了我那點鬼心思,扛在肩膀上的肉包籃子竟然穩如泰山,他跑我追,我倆就像馬拉松賽跑一樣寸步不讓,後來母親看見了,邊追邊喊的叫我:“你爹爹今天沒有去上工,你不要去。”
最終我被母親攔了下來,她說:“明天隊上開夜工吃小夜飯,我帶肉給你吃。”我才方肯罷休。
第二天隊上人是在豬舍裡吃的小夜飯,大家端着糁兒粥碗,圍在一個裝滿紅燒肉的盆子旁,别人夾一塊肉,母親也夾一塊,不同的是母親每夾一塊肉,都會用筷子将它按到碗底,一塊也沒有吃,快要吃完的時候,母親找了一個借口,端着那個藏着紅燒肉的糁兒粥碗回到了家裡,那天我一直在等到母親回來,那幾塊肉真香。
這麼多年來,無論走到哪裡,我都要喝上一碗糁兒粥,其實我并不是因為喜歡喝粥而喝粥,隻是每次在我喝粥的時候,便會想起母親藏在糁兒粥碗底的那幾塊紅燒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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