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橋（上）

這年 沁河自出了山西省界，下了太行山陽， 便像誓了要莽進黃河。 在這一馬平川的懷慶府地肆無忌憚 。大水浸了河漫灘 ，卻不再漫過河堤。 老人說是龍王發慈悲， 免了水災， 便又虔誠得組織人們供奉。 沒幾個記得禹廟 ，更不會有人知道是誰修了五龍口，通了廣濟渠…

屋内，氤氲的煙自香間盤環。偌大的廟裡， 四根柱子與神像矗立，四根香 低垂着腦袋， 學着前方整齊排列的人 。隻是為首者嘴唇開合 ，安詳閉着雙眼 ，隻是禱告聲 随縷縷 煙香彌漫。 隻是目光徘徊在貢果與神像之間。

檐外， 滴星落在萋萋芳草之上， 落在河的兩岸 。一老翁披戴蓑笠，後跟一條黃犬，牧 一小群羊。 本就陰沉的天臨近日暮，周圍越發昏暗， 老翁望着 那天邊山上唯一的一抹绯紅， 自言自語 ：可不敢下大啊老天爺，真要下大， 也先等我的羊兒們喝完水回家喲 。頭羊與黃犬似乎懂得他的意思 ，清脆的鈴铛聲回蕩在亂草的墳崗之間 。頭羊是在領到不遠處的河邊 。老翁淡淡望着， 遠遠跟着。喝水時 羊群依次排開 ，頭羊自然在上遊。黃犬叮了會兒 ，似乎覺得沒有什麼 ，望了眼頭羊 又望了眼老翁 便要去喝水 。看到這，老翁加快腳步 暗罵了聲傻狗。 果然一頭體格不弱于頭羊的公羊悄悄繞到頭羊身後 ，他又罵了聲傻羊，跑了起來。 那傻羊用前蹄撓了撓濕土 卯足了勁沖向頭羊 在他快要得手， 頭羊似乎背後開了眼般 ，猛地向左一跳 ，又熟練一蹬，行雲流水之間 那傻羊前蹄便已跪在水中。弄混了本就不清的急水。羊群先是混亂，向後退了一步 ，然是一愣 ，終是一哄而聚在頭羊之後 。黃犬也反應過來， 隻能狂吠着警告。 然而此時，這頭羊的争奪已然成定局 ，片刻之間，勝負已分。 老頭慢下了腳步 ，深歎一聲還好。 渾濁的水片刻間已然澄清 。那傻羊對着頭羊， 對着群羊 ，望着狂吠的黃犬與趕來的老翁 ，許是怕了 便向後退半步， 應就是這半步了， 萬劫不複。老翁心涼半截，完了 ，隻見那羊像是腳下一空， 後半身猛的下陷，很快 水便漫過了頭頂 ，他使出渾身勁力踩水，斷續的咩咩聲 像是嗆了不少，水花飛濺 ，清水又變濁， 片刻又變清 。平靜下來的羊群 又一次躁動， 相互擠着向後退去， 狗又叫了兩聲， 便消停了，和頭羊站一塊， 凝望着那身影掙紮掙紮 。羊群裡像是出來一個膽大的 ，走到剛剛澄清的水邊， 也望着那身影咩咩的叫起來 。不時揚起前蹄 獨用後蹄支撐， 再放下。接着 越來越多的羊加入其中， 一隻、兩隻… 最後所有的羊都擠在水邊 ，朝着那身影咩咩的叫着。 那應是嘲諷 或許夾着兩聲 其他的意味。隻見那身影越來越遠， 越來越小， 最後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