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和姗姗

【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今天早上打開微信朋友圈，看到娜娜的動态：“和小情人約會去。”配的照片是她那三歲女兒的可愛照片。姗姗在底下評論:“小肥婆。”我正喝水，不由得笑出聲來，差點嗆到。

娜娜和姗姗是我的鄰居，也是我的兩個表姑。

從我記事起，娜娜已經是大人了，總讓我覺得非常成熟知性。印象最深的是她高三畢業後帶了好多書回家，我正在門口玩泥巴，挂着兩行清鼻涕問道:“大姑姑你怎麼會有這麼多書?”她沒心情回答我的問題，隻低着頭默默地收拾行李。多年後我才知道，她高考考砸了。

由于小時候愛吃肉，娜娜一直很胖，以至于她大學畢業後回家瘦得我都認不出來了，直呼美女姑姑。她笑着說我嘴巴很甜，然後要我說中文詞語，她翻譯成英語單詞，頑皮的我絞盡腦汁想難住她，反倒難倒了自己。她大學學的是英語專業，畢業回家二戰研究生。

家鄉話叫姑姑有點類似于媽媽，小時候我故意叫着叫着就真叫她們媽媽了，她們聽了就會難為情，闆起臉來叫我不要亂喊。也許是這個原因，算上親姑姑，表姑姑堂姑姑，我有十多個姑姑，但最親近的是娜娜和姗姗，她們更像是我的姐姐。

五歲的時候在自家後院的池塘邊捉蝌蚪時不小心把人掉進去了，我大呼救命，全然忘記了池塘才一米深，胖胖的娜娜飛奔來救我，現在真的難以想象以她當時的體重能跑那麼快。我掙紮着亂撲亂跳，把娜娜也扯下水，好在娜娜會遊泳，冷靜地将我撈起。時候娜娜照例批評我調皮，讓我沒學會遊泳之情再也不要到水邊玩。隻可惜我到現在都沒學會遊泳。

姗姗和我玩的時間更多一些。我老是叫她細媽媽。姗姗讀四年級的時候，我正上學前班。一天放學後我晃悠到姗姗教室門口等她。我剛到教室門口就吓壞了。姗姗正站着，有個和爺爺一般年紀的女老師朝她臉上瘋狂扇嘴巴子，邊打邊罵，罵完還糾着她的頭發猛的甩了幾下才走開。好可怕啊，我幼小的心靈受到極大的沖擊，雙腿直哆嗦。姗姗隻低着頭，朝我努努嘴，示意我到一邊去等她，别被老師看見了。我點了點頭，飛快跑開，到學校門口時已連連喘氣。

回家路上姗姗見我那慫樣，大大咧咧地和我說：“哎呀，這老師就這樣，隻要被她點名後沒回答出問題，少不了一頓打，四年下來班上沒幾個人沒被她打過。”

姗姗的頭發亂糟糟的，臉上的巴掌印還未消，卻還想着安慰我。

我不由得很心疼她，忍不住滾下淚來。

見我哭了，姗姗也紅了眼眶，勸慰我道：“嘿，嘿，可别哭了，還好罐子小學沒有五六年級，下學期我就要到中心小學讀書了。倒是你，馬上要上一年級，你以後上一年級了上語文課千萬要小心。此後我牢記姗姗的話，平安地度過了在罐子小學的四年。

姗姗和娜娜喜歡看湖南衛士，隻要她們在家我就蹦蹦跳跳地去找她們玩，看着我始終看不懂快樂大本營，不知道哪裡好笑。我裝作看懂了，常常和她一起傻笑。多虧了有這兩個姑姑，雖然我做了十二年的獨生子，但從來沒有感到過孤獨。

慢慢地，我長大了，她們也相繼離開家鄉。

娜娜考研落榜後一時沒找到工作，去了我另外一個開公廠的表姑那上班。

姗姗因為早戀，沒考上大學，還記得她高三時，我正叛逆，和家人合不來，卻老是和她打電話，有時她正上着晚自習，老師還講着課，她也毫不畏懼地小聲和我通電話。多年後我堂妹也這樣在我上課的時候打電話給我，講一些無聊的瑣事。

娜娜工作後不久就結婚了，對象長得很帥。

姗姗換了很多個工作，同時換了很多個男朋友，我已經忘了她最初的男朋友的樣子，她在高中時曾帶他回家，問我那個男朋友怎麼樣，我說長得不帥，姗姗就立馬把人家甩了。也許是在外漂泊久了，姗姗最後相親嫁給了一個同鄉。

娜娜和她老公經常回來探親，恩愛至極。他們一回家我就高興，因為他們每次回來都帶很多禮物給我們一家。

我讀高中的時候她們先後生了孩子，感覺和她們再也不能無話不說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娜娜開始一個人回家，也看不見她的笑容。她将女兒給姑奶奶帶，自己在深圳找到一份外企金融投資的工作，朋友圈裡天天都有她發的股票漲勢。

姗姗離婚了，丈夫酒醉後罵姗姗的爸爸沒一連生了三個女兒，還把二女兒送人，是個生不出兒子的廢物。無論怎麼補救，姗姗堅決離婚，兒子沒有判給她。

娜娜沒有離婚，隻是丈夫失蹤了，杳無音訊。有人說是他覺得娜娜是大學生，自己初中畢業，有人說他創業欠債了，不敢現身，有人說他有了别人。我也不知道哪個是真的，隻知道他連自己老家都不回了。

姗姗離婚後不久和一個比她大十歲的男人在一起了，那個男人已經有了兩個女兒，外界傳聞他吸毒。一時，姗姗衆叛親離。

高三的某一次月假，姗姗再婚不久，我去找她玩。她依舊笑得燦爛。我和她說着笑着，本想安慰她，反而是我先忍不住哭了。還記得她高中時，她的一個表姐和相親對象結婚後被虐待，她第一個站出來，大罵那個男人混蛋。而今，誰站出來為她說話呢？

高中畢業的暑假，娜娜和姗姗恰好都在家。姗姗又生了個女兒，娜娜回家準備接女兒回深圳。我和姗姗依舊有講不完的話，娜娜幫我選專業。

一切都是平常的樣子，好像沒有任何傷痛。

我不常看微信朋友圈，卻喜歡看娜娜和姗姗的朋友圈，有時會傷感，但更多的，是為她們面對困境時的堅韌而感動。她們一個大我十歲，一個大我五歲，十九年過去，她們好像還是我初臨人世時，睜大眼睛看着我的兩個小女孩，有着小女孩的倔強，還有小姐妹間的搞笑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