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大學畢業一年後的喜悅重逢

1984年大學畢業後我被分配到黑龍江省工商銀行工交信貸處,應該是最好也是最有權的部門了。然後按照省行的規定要先回原籍所在地工行見習一年。未料到就在這一年内我卻捅了個大婁子。由于大學時代就喜歡詩歌因此結識同在春城上學的吉大和東北師大的80級幾位知名校園詩人。特别是吉大北極星詩社的蘇曆明提議我們6位詩友一起出本鉛印詩集紀念大學時代。我當時聽後很興奮,春節前夕坐綠皮火車趕到他的老家、同屬黑龍江省的佳木斯市,與分配到北京國家計委回家過年的他一拍即合,決定由我來負責組稿并找印刷廠印制。我們6位詩友每人集資200元共1200元。這在那個年代可不是一筆小錢,因為大學畢業見習期工資隻有40多塊錢,正式轉正也就60多一點。我不負重托、利用當銀行信貸員的特權找到我管戶的一家集體企業印刷小廠拿到了最低的成本價。同時寫了一張激情洋溢頗具煽動力的廣告宣傳單并擅自将詩集定名《北方沒有上帝》以“雪潮”詩社的名義發往全國各地的詩友和詩歌愛好者。

誰想到這本同人詩集特别是詩集的名字卻惹來一場“大禍”。就在我見習一年屆滿回到省城哈爾濱等待省行落實工作時,突然被人事處一位吳姓女處長叫到辦公室,拿出省新聞出版局的公文摔到我面前氣勢洶洶地說道:你是不是在見習期間出了一本什麼“沒有上帝”的詩集,現在出版管理部門因為沒有書号将其定為“非法出版物”!而且這個詩集的名字明顯帶有資産階級自由化色彩。現在兩部門聯合決定并正式通知你:一是把印刷的3000夲詩集全部追回上交;二是認為你不務正業不适合在省行工作,将你二次分配回原籍花河市工行聽候安排。

我一氣之下準備第二天就回故鄉,但心裡已下決心不去報到,準備直接去當時改革開放四個特區中最熱的深圳找工作

臨行前,一同分配在省行系統的大學同學們聽說我的事件後,一起為我送行。席間見到一位比我低一年級剛分配回來的學弟講,去年我畢業離校後的第二天,王麗群曾去找他(他們都任校學生會不同部門的負責人、比較熟悉)問我的分配去處和聯系方式。這個信息猶如一縷晨光刹那間照亮了我彼時風雨如晦的心情,重燃起再續前緣的希望之火一一可謂冰火兩重天也!

回到桑梓我即告病請假一周,懷着“奔赴解放區”般的自由心态踏上了3天2夜的深圳之行……

經過漫長的類似海上航行的旅程,在北京倒車,穿過從北到南的中國大陸,沿途經過無數熟悉但又陌生的城市站台,也聽到各類方言。過了廣州站不久驗過邊防證後,終于抵達終點站一一深圳,當時無數理想主義的熱血青年和學子的向往聖地啊!

沖下充滿汗味與各種氣味雜陳的車廂,從半空就望見正拔地而起的著名的改革地标53層的國貿大廈,牆體上懸挂着“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的震撼标語,一股特事特辦的改革開放氣息撲面而來!當時我還未出過國,但己從電視上看到過香港及海外發達國家鱗次栉比的高樓大廈和車水馬龍的繁華景象,深圳做為當時中國的前哨陣地,使我第一次領略了“資本主義”的景象。

中午左右,陽光明亮而炙熱,走出站台,迎面見到來接我的大學同班、四年同桌的好友王哲。他畢業後分配到人民銀行總行(不久後回北京即擔任了人總行童姓副行長的秘書),當時正在深圳見習。老同學見面分外驚喜,他把我領到宿舍安排妥當就先去上班了,讓我自己在周邊轉轉。因為他的辦公室就在當時最寬闊最中心的深南大道上。待他走後,如饑似渴的我趕緊拿起他剛從冰箱裡取出給我的一罐飲料一一這是平生第一次喝可口可樂,猛一入口差點吐了出來,仿佛喝到一股嗆鼻的中藥湯的味道。這樁丢人而且土的掉渣的糗事每次提及都引起别人一陣陣的哂笑。

此次在深圳呆了一個禮拜,王哲給我介紹了幾家商業銀行和本埠的深發行和蛇口招商銀行,我都去見了人事部并留下個人簡介,相關人士熱情接待了我并說讓我回去等消息。

找工作之餘和周末,王哲領我逛了深圳和蛇口,并帶我第一次吃了廣東早茶和粵式大排裆,濃郁的生活氣息和充滿活力的粵語給我留下深刻而溫馨的印象,也為我之後兩進兩出深圳埋下了伏筆。

一周後我踏上歸鄉之路。但我把第一站選在了春城,因我要去找魂牽夢繞的她。

幾天後到達春城,這是我大學畢業一年首次回到這個号稱第二故鄉的城市,一切還仿佛尚停留在大學時代,無比親切和激動!

下車後我在想怎麼找王麗群。因為畢業後我們己失去聯系。隻記得畢業前夕告别時她說起是東北師大的子弟。于是我叫了輛出租車讓司機開到東北師大教職工的宿舍區,然後我就開始一棟一棟的問誰認識一個叫王麗群的女生。令我欣慰的是沒想到問到第三棟就有一位女孩有點驚奇和不解地告訴了我她家的住址。當然是在我簡短說明和解釋了我倆這種有點匪夷所思的關系,可能莫名地打動了她。

如期找到1棟207室,站在門前平複了一下心情,我按響了門鈴。

不一會兒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問到:“誰呀?”,

我有點顫抖而正色地回道:“朱冷波。”随着一句不自覺的歎詞、門被瞬間打開了,一雙談不上驚喜更多是迷惘的眼睛就那麼穿過時光盯着我,還是我在學校食堂一見傾情的兩根發辮,穿着一件居家的白襯衣。在稍顯尴尬的氛圍中我被請進屋中,兩室一廳的小開間,房間布置的簡潔明快。她有點慌亂地把我介紹給她的媽媽,大姐和姐夫。從她家人細微的表情中我洞悉到他們是知道有我這個人的,但不曉得王麗群怎麼講的或講到什麼程度。媽媽的态度禮貌而審慎,溫良的大姐和憨厚的姐夫倒是熱情地讓座并給我倒了杯溫水,然後全家人都去了裡屋,把空間留給了我倆。

還是像第一次約會那樣相視一笑,我簡單把我畢業這一年和此次深圳之行的前因後果做了個介紹,她好像已見怪不怪,沉靜地聽我講完,也很自然地說她剛畢業被分配到春城大學當教師。我回應道:挺好的呀。因為在我的心裡當老師與她的氣質和形象很般配。

她未置可否地一樂,“咱倆出去看個電影吧,前面不遠處就是師大俱樂部。”

“好呀。”我也順勢響應,

因為在家裡坐着實在令我感到莫名的壓力和無所适從。于是我們站起來,我和她的家人打了招呼就辭别而出。

走了十分鐘左右就到了,因為是下午場,人不多,正在上演一部法國間諜片,名字記不住了。熄燈放映時,我仿佛瞬間回到了大學時代、一幕幕校園生活特别是和王麗群相關的鏡頭在我的腦海中閃回,猶如兩部電影重疊在上演……

當燈光亮起,我倆走出影院,她請我吃了個雪糕,

”你幾點的火車?”

“下午4點半的,”我答道。

“那我送你到咱們母校的汽車站,你再坐車去火車站吧”

“好的好的”

于是我們在初秋的微風中,慢慢地比肩向前走去,好像又回到了第一次約會時的情境,隻是此刻更自然親近了。大概步行了20分鐘就到了無比熟悉的母校大門前的公交車站,也是我倆第一次相約的地點。停下腳步,我沖她深深的一笑:

“就送到這吧。”

随後我從旅行包中拿出一個從深圳買的日本松下牌小型收錄機送給她。她微微猶豫了一下,還是收下了我的禮物。

“謝謝”,她柔聲地說,

“再見”。我大聲地說。

《七月二十五日》

那天我下了墨綠色的車廂

冒着爽快的夏雨去見你

我喜歡透明的淋漓

在你天藍的門前

我不安地站了五分鐘

那種顔色無疑對我的興奮起了抑制作用

我按下白色電鈕

随着清脆的鈴聲

閃現你恬靜的面容

惺忪的睡眼怡然柔和

淡淡的一笑 注釋心聲

我們自然地坐在紫檀色方桌的兩邊

間或俯語又歸于冗長的沉寂

目光偶爾邂逅

又移向灰蒙的雨穹

三個小時象鄉間小河潺潺流失

你做了兩個可口的青菜

無意間說出你喜歡吃甜食

可我已永遠記住

晚六點

我們去看了一部驚險幽默的外國電影

當夜色染黑了城市

你脈脈地伴我一程

怅然地說 不遠送了

我微笑着 凝視你的星星

我們就這樣天各一方了

但願還有類似的雨中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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