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妖鈴】第十回:洞庭湖鯉魚三公主
四人沿江續行而下,不久行至湖畔,見一葉扁舟蕩漾于水中。
舟上漁夫,頭戴鬥笠,身披蓑衣,口哼漁歌。
渡濟感慨道:“再往前,便是洞庭湖水域了。”
言語間,臉上閃過一絲思鄉之情。
洞庭湖,為渡濟桑梓之地,亦是其渡難場。念往昔湖畔之景,恐怕今已不複存在。
八百裡洞庭湖,水汽氤氲,方向難辨。
洞庭湖北連長江,南接湘、資、沅、酆四水。
湖中有山,水天一色,四季之景不同,一日之中亦風光萬千。
幾人禦舟入湖,玉靜看着墨綠色湖面,心中不由升起暢意,仿若脫離塵俗。
忽然墨緣指着湖面,大聲喊道:“師妹快看,有紅魚!”
隻見湖中一條紅魚翻騰躍出水面,魚尾輕擺,猶如紅綢舞動。
“好美啊!”玉靜伸手欲取船上魚鈎。
墨緣解釋道:“紅魚是靈性之物,傳聞身上鱗片可以驅邪避災,因此備受漁民珍視。”
圓良見到紅魚,旋即投身入湖,眨眼間鈎上懸着一條紅鯉,魚尾尚在搖擺。
玉靜喜道:“謝二師兄。”
“我也愛食鯉魚羹,可惜船上無丹爐炙烤。”圓良笑言。
玉靜緊握魚鰓,見紅鯉在她手中撲騰數下,渡濟笑而不語。
穿湖而行,忽遇殘破船舟甚多。
渡濟皺眉尋思:此等慘狀自二十年來,洞庭湖依舊發生?皆因妖邪作祟,或船翻人亡,或漁民失蹤,種種慘狀,令人痛心。
今日再見湖面慘狀,渡濟心中痛楚難言。
正尋思間,玉靜忽問:“渡濟師兄,何不歸家探親?”
渡濟怅然道:“洞庭湖上常有兇妖出沒,家人因之故去多年。”
舟行至湖中心,忽聞遠處人聲鼎沸,見是一艘漁船橫于湖面。
船上有氣急敗壞聲傳來:“我是要紅魚,你等打撈些啥?”
言語間有人被推下水來。
玉靜方欲探問究竟,渡濟阻攔道:“莫管他人,此為漁民間微末小事。”
舟上卻愈吵愈烈,又聽漁夫言道:“大哥有所不知,我等方欲整船歸來,豈料有人飛至船上,欲購紅鯉魚。我等不答應,此人竟搜刮一空。”
“呸,他是何人?敢奪我紅鯉魚,真是尋死!”
原來在洞庭湖水域,富者購得漁船,租于貧乏漁民,而漁民每日捕魚還租。
船中罵人者,正是租船漁霸。
漁民皆唯唯諾諾,不敢出聲。
圓良早已難忍,飛身登上漁船:“漁霸欺壓善良,敢在爺爺面前撒野!”
一拳落下,漁霸頭顱瞬間炸裂。
漁民皆吓得紛紛躲避,恐被連累。
漁霸名叫李成才,為岸邊富家子弟。素日在漁村橫行霸道。漁民早已對其恨之入骨。
李成才當即勃然大怒,将身邊漁夫逐一推倒:“你等竟找幫手?休怪我翻臉無情!”
随即他輕噓一聲,遠處船隻紛紛靠近,一看有數十人手持棍棒。
玉靜飛身上前勸道:“二師兄,别與此等惡人計較,以免髒手。”
見到玉靜,李成才竟而心花怒放:“此小道姑甚美,不如随我上岸,為妾如何?”
言語間伸手欲摸玉靜臉面。
玉靜後退道:“我等尚要趕路,别耽擱時辰。”
“趕路,欲往何處?我可引路。”
李成才又是一陣嬉皮笑臉,見其嚣張至此,玉靜怒不可遏,手提長劍要與厮殺。
可眨眼間,李成才狗腿子揮刀棒上船,數十壯漢将玉靜團團圍住。
圓良在旁按捺不住,縱身将一群人擊倒于地,又一腳飛踹李成才胸口。
一聲悶響,李成才自船舷落水。
漁霸雖人多勢衆,但非二人敵手,一行人羞愧逃離湖面。
事後漁民卻個個噤若寒蟬,懼怕報複,竟對玉靜無一言答謝,令人忿忿不平。
“三師妹不必動怒。漁民畏懼漁霸,故不敢與我等言謝,何必計較?”
時已傍晚,見洞庭湖中島嶼衆多,衆人商議上島歇息。
湖畔水草豐茂,珊瑚紅似火焰。衆人越過淺灘,見一界碑上書“君山島”。
墨緣一見是君山島,吟詩道:“煙波不動景沉沉,碧色全無翠色深。疑是水仙梳洗處,一螺青黛鏡中心。”(注:唐代雍陶《題君山/洞庭詩》)
玉靜笑道:“三師兄莫非知君山島典故?”
“不過是看過一些古籍記載而已。此島浮于洞庭之上,傳言有神女居住,能聞金石絲竹之聲。又言舜帝二妃娥皇、女英葬于此島。”
“既然如此,去拜祭一下二妃如何?”
方談笑間,忽聞前方慘叫聲起。
衆人忙循聲而往,但見一女子卧于淺灘,衣裳不整,露出雪白香肩。
“剛才奴家岸邊戲水,不想足下打滑,落水為蛇所纏,好疼!”
“蛇在何處?”
“你等趕來後,那蛇便遊入水中去了……”
玉靜撩其衣襟,見右肩有蛇口齒痕。
豈料此時墨緣大呼道:“師妹當心,此人或為妖精。”
言語未畢,一張大網從天而降,罩于玉靜身上。
大網堅韌異常,任憑用力,仍是被緊緊縛住人身。
大網愈收愈緊,向湖中拖拽。
見玉靜欲将溺水,收魂鏡金光一閃飛出。
玉靜當即目瞪口呆:“大,大蜘蛛!”
眨眼間,一巨蛛蠕動數下,遂無氣息。剛才若非大師兄救命,定被蜘蛛精所噬。
墨緣手指湖畔水草叢,見有無數骷髅藏于其中,剛才正是骷髅令他生疑。
此巨蛛一人高,足上遍布鱗甲,鋒利無比。
圓良舉劍斬其四肢,竟有火花飛濺,絲毫不傷其皮肉。
渡濟道:“此為水蜘蛛,兇悍非常,且狡猾難纏,善于水岸植物間吐絲結網。如此個頭,怕是已有數百年歲,也不知害死了多少人!”
蜘蛛精爪間藏有一珠,散發出淡淡綠芒。
圓良一眼便識得是内丹,欣然道:“又得妖物内丹,留與師父。”
玉靜回神後,歎息自己剛才大意,将尋妖鈴放于匣中,差點喪命。
話語間她掏出尋妖鈴來,不料鈴铛一股反彈,震得她手腕疼痛。
莫非此處,還藏匿有妖物不成?
果不其然,湖面忽起妖風,水浪翻湧,見一長尾抽擊遠處漁船。
漁民驚呼連連,惶恐萬分。
渡濟見狀大喊:“我等持篙救人,湖中妖魚甚多,一旦被其所纏,漁民必将喪命!”
湖中妖魚嗅人生氣,即争咬漁民,片刻間湖水盡染赤色。
正值腥風彌漫之際,一烏龍現于湖面,長足十餘丈。
墨緣驚道:“傳說洞庭湖底有龍宮存在,此是真蛟龍?”
“此為水中烏魚。”渡濟手執收魂鏡,水面即刻平靜。
湖中漁民爬上船後,方知收魂鏡為靈器,能收服邪魅。
“多虧道長及時趕到,救了我等性命。”
漁民自船艙取出熟蟹,贈予四人,以謝救命之恩。
玉靜輕輕撚起一塊蟹肉,放入口中,頓時滿口生香,鮮美令人陶醉。
圓良則再三品嘗,贊道:“肉質滑嫩,美味無比,真為人間珍品!”
傍晚時分,洞庭湖水色金紅,微風輕拂,紅霞滿天。
遠望湖面,似有一層薄霧籠罩,朦胧而美妙。
渡濟掃視湖面,見有紅魚遊弋,忽而憶起過往舊事,又問漁民:“你等可知紅魚窟?”
漁民眼露興奮,聽聞紅魚窟絕壁間生長紅棉。紅棉可驅毒療傷,為罕見刀瘡藥,商販争相購買。
“紅棉珍貴無比。皆聞紅魚窟有此神物,不過紅魚窟位置隐秘,常人難以尋得。”
渡濟笑道:“欲尋紅魚窟,隻需尾随紅魚即可。”
漁民将信将疑,聞言紛紛撐船尾随紅魚。湖面一時群舟競發,浪花飛濺。
船夫瞪大眼睛,緊盯湖面,卻見紅魚在湖中穿梭,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矯健靈活。
每當紅魚躍出水面,船夫便齊聲歡呼,劃槳更急。
經過一番追逐,魚群漸漸靠近絕壁。絕壁形似刀削斧砍,壁間紅棉叢生,如紅毯鋪陳峭壁,又如紅雲籠罩天地,極為壯觀。
湖邊矗立一石塔,塔高有三丈,塔身周圍滿布裂痕,似将崩塌。塔下圍繞數萬紅魚,于湖水中騰躍翻飛,如舞姬展袖翩翩。
“此為人間仙境。”玉靜見紅光粼粼,感歎道。
船夫們喜出望外,紛紛靠岸停舟,踏石而進,采摘紅棉。
正值欣喜之餘,突然間,湖水崩裂,無數紅魚騰空而起,沖向漁船。
眨眼間,數萬紅魚于湖面奔騰咆哮。
“快入船艙躲避。”墨緣拉起玉靜。
等群人進入船艙,紅魚又争先恐後湧入,不停拍打船舷,似欲掀翻船隻。
渡濟取出一符篆,念咒語:“定!”
無數紅魚瞬間定于半空,眼睛瞪得滾圓,顯出驚恐之态。
“孽徒,你等竟殘害魚群!”
回首處,見一白發老者正立船頭,冷視衆人。衆人驚愕,此人竟與師父模樣無異。
“師父,你未回山?”玉靜驚呼。
“為師本欲回山閉關,你等偏要來紅魚窟。紅魚乃仙家之物,此地豈可擅闖?”
“弟子參見師父!”衆人立即跪拜。
師父口中默念法訣,周遭景色頓時變換,衆人已身至雲霄山。
山門前桃樹枝繁葉茂,桃樹下盤膝坐有數名弟子,聆聽師父論道。
時光似是倒流多年,那時四人皆初入道門。
衆人盤膝坐在桃樹下,聽師父口若懸河,論道深遠。
桃樹下輕風拂面,花香撲鼻……
一陣幻境卻被渡濟聲音打破:“妖孽冒充我師父。”
收魂鏡鏡光打出,那老者忽變為魚怪,渾身血紅鱗片。
渡濟飛身而起,見魚怪背上似有人臉。
“果然是你,今日與你清算舊怨。”
渡濟心中驟然痛楚,往日舊事浮于眼前:
原來二十年前,其父李青陽為湖畔劍師。渡濟幼時學劍,皆受父親指點。
劍道講究快準狠,劍術一途,最忌遲鈍。李青陽劍法快如疾風,威震洞庭湖。
少年渡濟曾于父親練劍之時,将一盆冷水潑向劍影,不想父親揮劍成風,收劍後身上滴水未沾。
某夜漁民找上家門,聲稱洞庭湖出現魚王,背生人臉,能吞吐巨浪。
漁民受害,懇請除妖。
李青陽為人耿直,憤然召集數位劍師,共赴洞庭湖。
幾經艱辛尋得魚王蹤迹,豈料此次遭遇強敵。數招未果,魚王張口噴出一股腥氣。
李青陽急速閃避,豈知腥氣黏身,歸來數日,腥毒侵入四肢百骸,遂暴斃身亡……
聽聞舊事,魚王冷哼說道:“這本是你父親宿命,不過我甚感詫異,方才你如何識破幻境?”
“因你身上腥味,與家父當年所中腥毒無異。這些年我苦修道家法術,亦為今日。”
“小子倒是聰慧,既至此處,那就将你等一并煉成藥丸,以養魚孫。”
“休想!”
渡濟怒喝一聲,手持利劍,向紅魚王沖去。
紅魚王一揮袖袍,一股狂風卷來,将渡濟吹向半空。
沈營莺大急,施展輕功躍去,欲為師兄借力。渡濟腳踩其肩,穩住身形,順勢落地。
豈料紅魚王身形瞬移,至玉靜身側,将其拽至身旁。
“魚妖,住手!”墨緣急喝。
“來湖底尋她吧。”
紅魚王一揮袖袍,化作一道紅光消失。
湖面漣漪蕩漾,層層疊疊。
玉靜感覺水中寒氣侵體,凍得渾身戰栗,朦胧中沒入水底後,忽有一股柔和之力将她托住,鼻息間飄散着檀香味。
“爹爹,你回來了。”有女子柔和聲音傳來。
“杉兒,速将避水珠與她服下,否則她将溺死。”
女子取出一枚紅丹,讓玉靜服下,随即紅芒閃現其身。
待玉靜醒來,發現躺于溫熱床榻,眼前是一雙黑亮美目。
女子穿着紅紗巾,露出雪藕玉臂,烏黑秀發披散。
“此是何處?”
“此為洞庭府邸,我為鯉魚三公主紅杉兒。方才你服下避水珠,可在水中自在來去。”
周圍檀木香氣彌漫,夾雜絲絲花香。
玉靜站起身,如在陸地行走無異。
三公主眉目流轉,微笑道:“姑娘,不妨随我一起閑逛,你定會大開眼界。”
玉靜應允。
馬車緩緩駛出城門,湖底竟與人間一般無二。商鋪整齊排列兩旁,店内擺設精緻瓷器。
遠處亭台樓閣,雕梁畫棟,近處則翠竹假山,小橋流水。
一路人流湧動,喧嘩嘈雜,商旅絡繹不絕,不時有身着錦衣的魚人,恭敬向三公主行禮。
“好熱鬧,此處确為洞庭湖底?”玉靜難以置信。
“三妹!”
遠處傳來聲音,擡眼望前,是一貴婦。
紅杉兒回話道:“二姐。”
玉靜見二公主婷婷玉立,青絲盤于腦後,額前垂發數縷,身着花裙拖地而行,散發華貴之氣。
“二姐,此為玉靜道姑。”
二公主審視玉靜,眼神略帶疑惑,迅即又恢複常态。
玉靜微笑道:“二公主真是麗人。”
二公主掩嘴道:“小道姑真會哄我歡心。好啦好啦,我也餓了,咱們去喝點湯粥。”
玉靜跟随在後,走入一家風味小吃店,見桌上滿布精緻菜品,令人垂涎欲滴。
飲畢湯粥,聽聞二公主在背後私語,探其來曆。
“此姑娘從何而來?”
“是父王将她帶來的。”
“身帶佩劍,得小心提防。回頭詢問父王,何故帶人至此?”
出門後,紅杉兒又嚷着要看燈會,二公主無奈應允,三人同赴燈市。
燈火輝煌處,人流絡繹不絕。
四顧張望,見花鳥魚蟲栩栩如生,宛如飛出燈罩一般。
“此燈甚是奇妙。”玉靜手指一盞巨燈。
紅杉兒道:“此為百變天羅燈,能幻化出千萬燈影,自有靈智。”
玉靜心下尋思:天羅燈真能透視虛妄之境?此洞庭湖底,一切皆為幻境?
三人行入燈海,于燈影間穿梭,不覺已至深夜。
夜幕之下,玉靜又見一宮殿,石階兩列侍衛伫立。
燈影下懸一牌匾,書“太廟”二字。
原來太廟裡供奉着曆代魚王。石碑綿延無盡,究竟曆經多少代魚王,不得而知。
此時廟内魚王正燃香跪拜,對着石碑叩首有聲,心念一動間,滴血于石碑之上。
頓時石碑上浮現畫像,栩栩如生,宛如真人。
“此是母後,父王每懷思母後,即血滴石碑上,遂現母後身影。”紅杉兒對玉靜道。
魚王颔首:“昔年,我與魚後于太廟成婚。魚後逝後遂葬于此。我今夜欲陪你母,你等先去安歇。”
玉靜立于其側,感懷魚王深情厚意,雖是幽冥相隔,亦可謂相守一生。
三人返回寝宮,宮内懸挂夜明珠,照得室内纖毫畢現。桌案上茶香四溢,飲後舌尖餘韻缭繞。
玉靜置杯疑問:“敢問魚後何以故去?”
紅杉兒抿唇低言: “母後多年前,為漁民所毒殺。”
玉靜驚愕失色,又問此番緣由,三公主落淚告知:
二十年前,洞庭湖有言紅魚為靈性之物,紅鱗能辟邪消災,以緻商販競相販賣,漁民肆意狂捕,魚後其時為漁民毒殺。
“幸得父王從漁民手中奪回屍身,否則母後已屍骨無存。”
紅杉兒目赤腫痛,淚流不止。
玉靜恍然大悟,如此說來,大師兄渡濟之父李青陽,正因那時介入恩怨,方命喪魚王之手。
二人言語間,叩門聲起,啟門見一男一女立于門外。
男子年約四十,眉間陰鸷,令人不敢直視。
女子着梳婦人髻,顧盼神飛,一笑一颦皆勾魂攝魄。
二人為大公主與驸馬爺。
“三妹為何消瘦?豈非近日讀書太過刻苦?”
言笑間,玉靜察覺大公主似在窺探,連忙低頭。
“姑娘名叫玉靜道姑,我相邀共賞燈市。”紅杉兒道。
“三妹何時方能成長?終日嬉戲,亦當尋思終身大事。”
紅杉兒噘嘴道:“我可不想嫁人!”
“父王子女中,獨你未婚,若你能早定親事,父王便早安心。”
紅杉兒嬌媚摟大姐細腰:“我尚小嘛!”
玉靜擡頭間,忽見對面目光銳利如冰,是魚驸馬似笑非笑,眼盯自己……
約半個時辰後,大公主和驸馬告别。玉靜輾轉反側,寐不成眠。
月色如洗,廊前傳來細碎腳步,隐約聞見魚王喊聲:“去把三公主叫來。”
“奴婢即往。”
書房内,一襲紅袍端坐于桌旁。書房内燭火搖曳,發出暖暖黃暈。
半晌腳步聲近,随之紅杉兒呼喊:“父王。”
“方才夢見親人散去,故來看你。”
紅杉兒莞爾一笑:“不過一場夢而已,父王不必當真。”
“願其隻是一夢,但寡人近來覺得鯉魚宮岌岌可危。”魚王歎息。
紅杉兒心中不解父王所言。
“你當善視玉靜道姑,或可助鯉魚宮度過此劫。”
紅魚王以原委告知,并手持靈藥遞與紅杉兒:
“你持此靈藥交與玉靜道姑,試探她說服其師兄弟,不再為難紅魚一族。”
紅杉兒猶豫片刻,接過靈藥,見父王歎息離去。
次日玉靜醒來,丫鬟端來早膳陳于桌前:“玉靜道姑,此粥為蓮子銀耳羹,此為桂花糕。”
銀耳羹内蘊含淡淡藥香,複嗅桂花糕亦有藥香。
“此粥為三公主所賜,可潤肺養顔,安神益智,對身體大有裨益。”丫鬟又叮咛。
玉靜心中懷疑,莫非想以藥食控住自己?
忽聞身後有腳步聲,回顧見是紅杉兒入室,取茶壺注茶。
紅杉兒抿唇微笑道:“請随我來。”
二人繞屏而至後堂。
室内懸挂衆多藥材,藥罐堆積如山。玉靜驚異于三公主竟癡迷醫道。
紅杉兒自架底取出藥罐,遞與玉靜:“我有一事相求,望你相助。”
“公主請講。”
“我等錦鯉化形,每百年方生一條通曉人事之魚,此紅魚丹為逆天之藥,有起死回生之效,今贈予你,望解鯉魚宮危難。”
“公主之意是……”玉靜輕聲反問。
紅杉兒笑而不應,垂眸間複雜情緒湧動。
“今洞庭湖已成是非之地,事已至此,我亦不再多言,惟願永不相負。”紅杉兒言畢向她福身施禮。
“三公主,此禮不可……”
紅杉兒卻是長跪不起,久未有答。
玉靜知曉其意,若是不應承,三公主必不起身,隻能應允上岸與衆師兄商議,勸說大師兄放過鯉魚宮。
紅杉兒欣然起身,複取一紙遞與她:
“此圖為我親手所繪,可指引你安然離去。”
玉靜感激涕零,拜别道:“公主大恩,沒齒難忘,此番離去,不再打擾公主清靜。”
言畢玉靜轉身出門。
有避水珠護持,玉靜輾轉至湖底懸崖,崖下深淵無盡。她縱身躍起,迅入深淵。
瞬息間身體下沉不止,四肢驟感酸軟,頭痛如裂。
“嘶……”她忍痛輕呼,耳旁傳來熟悉聲音。
“師妹,你醒了?”
張眼望去,墨緣臉頰映入眼簾,疲憊之色顯于眼角,令人心疼。
“你被魚王擒去,我等尋覓多日,剛見你在湖中掙紮,二位師兄拉你上岸。”
“我去幾時?”
“已是三日。”
玉靜擡手,見手中仍緊握紅魚丹。
“此紅魚丹,為逆天之藥,能使人起死回生,紅魚一族望師兄們寬容相待。”
“紅魚丹?若真如此,豈能輕易予人?怕是以丹為餌,誘捕我等?” 圓良趨前接過,審視良久。
渡濟微咳言道:“此丹雖妙,然我等修行者,慎勿貪念丹藥,違天地之法,當留此丹于師父處置。”
玉靜心中稍安,聽聞大師兄言語,似有放生之意。
及至衆人上岸,岸邊百姓圍聚上來,皆關心玉靜安危,又感念諸位師兄弟出手相救。
玉靜被百姓簇擁至客棧,掌櫃殷勤招待,備下熱湯。客房中,精美青花瓷盞擺放整齊,香爐熏煙袅袅升騰。
翌日大早起床,門忽被人推開,見是大師兄入室。
“事已喧嚣,百姓望我等降服紅魚。你既去過鯉魚宮,能否告知一二?”
玉靜心頭一凜,遲疑一番,久未開口。
渡濟忽然手中掐訣,施展法術将她心神迷幻。
“師妹你若不願,師兄也隻能如此了。”
玉靜似被施咒,将所見所聞表露無疑:
“欲入鯉魚宮,必食避水珠,方可行水不緻溺斃……”
等她雙目漸清,方知剛才被師兄施法。
“你定是被魚妖利用,如此行事實屬不智。此事我自有打算。”
渡濟話裡有話,似在暗示。
原來此前渡濟找來漁夫,已在水中喂食投毒,引來大量紅魚食餌。
湖水掀起層層寒意。玉靜凝視湖面,嘴角泛起苦澀。
忽而水面傳來女子之聲:“手下留情!”
湖面上現身一男一女。女子姿色嬌美,是為大公王。男子玉靜亦是識得,為魚驸馬。
二人共行湖面。大公主注視玉靜,目眶泛紅:“今日奉父王命,前來陳情。既已交出紅魚丹,何故仍以投毒湖水?”
玉靜望湖中魚屍如麻,低頭愧色,無言以對。
“我等紅魚,皆千年修行者,昔日東海拜仙人為師,受東海仙氣洗禮,潛伏于此已千年。理亦仙門弟子,道長何以相逼不已?”
“休得多言,速交出避水珠,令我等殺入鯉魚宮。”渡濟目光如冰,直鎖其眸。
大公主嗤笑一聲:“我若不交,你奈我何?”
“那就隻有強奪了!”渡濟一掌揮出,掌風如刀。大公主閃躲無及,胸口受其一擊,鮮血自嘴角溢出。
“夫人!”魚驸馬怒目而視。
渡濟不以為意,手舉收魂鏡,鏡光飛出,直入大公主雙眼。
大公主淚水滑落,投身驸馬懷中,化為紅魚。
“大師兄……”
玉靜心如刀割,念及鯉魚宮,悲從中來。
渡濟又以收魂鏡指魚驸馬:“取避水丹來。”
魚驸馬痛心疾首,掏出幾顆避水丹,一口吞食幹淨,決絕而言:“休想!”
渡濟手揮收魂鏡,白芒飛出,擊中魚驸馬。
魚驸馬一聲慘叫,身軀忽縮,化為一團螃蟹屍身。
“噗嗤”一聲,螃蟹屍身被開膛破腹,是圓良揮劍劃過其肉,從腹中掏出幾顆避水珠來。
渡濟轉頭對着玉靜道:“我已備好船筏,你随漁民暫且回避。慎勿多言!”
玉靜呆視渡濟,心雖不甘但不敢違逆,登船随漁民歸城。
墨緣見其漁船漸行漸遠,目中感傷。
渡濟不禁蹙眉,暗道二人如此執念,恐毀修行,亦會傷及彼此。
圓良投避水珠與墨緣,命其吞食,墨緣服後口吐腥氣。
三人食避水珠後投身入湖,經一晝夜,抵達鯉魚宮宮門。
見宮殿占地萬畝,門有巨雕,刻紫金長袍男子。
“此何人?”圓良問。
“或為紅魚首領。”
雕塑正是紅魚老祖,素來寬厚仁慈,善待魚族子民,被尊為“鯉魚先賢”。
言談間,忽傳來宮女細嗓之聲:“趕緊備宴,迎陛下駕臨!”
不過盞茶功夫,已然燈火通明,宮妃魚貫而入。
三人行于人群中,欲趁機潛入宮内,不料被宦官所阻:“你等何人?此為宮門禁地,閑人勿入。”
“我等前來助紅魚渡劫,有要事訪魚王。”
宦官疑然道:“大膽,我鯉魚宮自紅魚老祖以來,已曆萬年基業,何來劫難?”
“不瞞諸公,我等亦是鯉魚,昨夜夢見紅魚老祖,奉命前來相助。”
宦者聞是紅魚老祖托夢,面面相觑,未知真僞。
“近來有人湖中投毒,諸公可有所聞?我等正有解藥。”
言及近日湖中毒事,宦官皆是悚然。
“此話當真?若是欺君罔上,我等難當其責!”
圓良掏出數枚丹粒,宦官見丹藥靈氣四溢,定非凡品,目皆一亮。
“好!你等稍候,我即刻入宮通報。”
不久宮中便傳旨雲:“陛下有請入内。”
三人趨步而入,見大殿高壇上,魚王盤膝而坐,正閉目養神。
聞步履聲,魚王開目四顧,最後注目于渡濟,眼中盡顯驚異:“竟是你?”
“我等此來,欲止浩劫。”
魚王拍案而起:“本王豈能坐視浩劫發生!”
言畢數條觸須飛舞而出。
渡濟趕緊施出法術,化為一堵結界,擋住觸須攻勢。
圓良趁機祭出飛劍,劍鋒四溢。
魚王大怒,但見手腕翻覆間,觸須直逼墨緣。
墨緣身形一晃,被觸須扼喉,瞬息間拉至魚王面前。一聲悶哼,逆血自喉間湧出。
圓良大驚:“三師弟!”
眼看墨緣雙目漸赤,體中泛起白光,原來已被數根魚刺穿腹。
渡濟猝拔寶劍。
魚王輕蔑一笑,張嘴噴出強橫狂風,瞬息将其震退數米之遙。
“若非不忍子民被屠,早已斬殺你等,豈能容你等嚣張?”
魚王又手執墨緣,魚尾一甩飛出大殿,引墨緣至三公主前。
紅衫兒言: “我為三公主!欲知大姐及姐夫下落,姑留你命。”
墨緣聞言,顫聲道:“三公主恕罪。”
紅衫兒眼圈忽紅,恨意逼人,呵斥侍衛:“何不速将其拖下,将墨緣獻祭太廟,以告慰大公主及驸馬爺。”
石級之下,跪魚人無數,叩首于地。
紅魚王負手而立,流動王者之氣。
“今日皇室獻祭,願皇陵庇佑紅魚族人,永世昌盛,萬世平安!”
墨緣跪于祭台,身如僵屍,雙目緊閉。
紅魚王立其身側,目眦欲裂,青筋暴起。
“若非你等,我長女豈能枉死?”
墨緣但覺喉中一涼,似是魚刺破穿其喉,當即目黑如夜,心沉谷底。
魚王又将尾巴甩動,将其狠狠摔在石梯上。
墨緣似被撞得五髒六腑移位,鮮血狂湧,神識模糊。
“噗嗤!”又是一根觸須伸來,墨緣骨骼發出爆鳴聲。
太廟外一片寂靜,墨緣隻餘一縷殘魂。忽而清風一陣,亂其青絲。
“羽兒!”
耳中聽聞熟悉之聲,擡頭見是母親含笑望來。
秦母眼眶濕潤,慈愛笑道:“我兒,勿怕,一切皆是過眼雲煙。”
黯然間,卻見母親頭頂上,赫然懸浮着金燦蓮花。
墨緣心中一動,忽覺渾身舒暢,亦無痛苦。
……
“三師弟如何?”圓良入門問道。
玉靜道:“應能即愈,不必擔憂。”
“實不該讓三師弟冒險下湖,遭這份罪孽。幸得我與大師兄及時趕到太廟,方免釀成大錯。”
墨緣心魂未定,圓良所言,皆無記憶。
“大師兄何處?”
“大師兄正前往湖邊石塔。那塔似非俗物,未知是否有異。”
片刻後,墨緣長呼濁氣。
側首而望,見洞庭湖碧波蕩漾,水中現扁舟一葉。水波漣漪間,少女着淺綠羅衫,亭亭而立。
群鯉環繞遊曳,或躍出水面,濺起水花陣陣。
玉靜識得為三公主紅衫兒。
紅衫兒似有所覺,見是玉靜,如心神被引。
“漁民投毒湖中,我來投解藥。此湖中紅魚,死傷大片……”
言畢抛紅菱于湖中,灑上丹粉,為解毒之藥,群鯉争食。
“此魚可憐,生存至今,死于漁民之手。唉.......”
銀光一道破空而出,劃空而過,直取三公主。
又聞“噗哧!”一聲,紅衫兒躍入湖水。
渡濟收回收魂鏡,見其未被鏡光所中,搖頭歎息。
“我往觀石塔内,有屍骸甚多,皆被噬其肉身。此湖中鯉魚,實為食人魚,以食人增其補益。”
渡濟之言,令人難以置信。
石塔通體青灰,表刻繁複花紋,上有篆文二字:度厄。
度厄者,度世間一切苦厄。
墨緣微皺眉頭,心中疑惑更甚。
石塔之内,一男子懸于角落,血肉翻滾,腥臭撲鼻。左肩有魚尾傷痕,發出詭異幽光。
睹此慘狀,衆人陰霾閃過。
“紅鯉妖性兇殘,漁民多年殺伐,多為其暗算,萬不可被蒙蔽。”
渡濟言畢,望玉靜一眼。
“三師妹,你随我來。”
玉靜随之入塔内,見最深處有巨石一方。
“下為石窟,我等慎入。”
渡濟言畢推動巨石,“轟隆!”巨石旁移尺餘。
壁上苔藓遍布,潮濕腐敗。室中有木架兩排,置瓷瓶密麻麻,一望無盡。
“天山雪蓮、人參、黃精、靈芝、蛇膽、鹿茸……皆為珍稀藥材,靈氣所蘊,可煉丹藥。”
玉靜擇一株天山雪蓮,細觀其狀,交予圓良。
“此藥材雖貴,皆非靈藥,真靈丹妙藥在此。”
圓良啟一瓶罐,發光淡淡,寒氣透出。
“此人之精元。紅鯉妖所謂丹丸,實為人之精元所煉。”
衆人又揭其餘瓶罐,見各種皮毛妖丹。
瓷瓶如此之多,不知生靈受害何其之多?玉靜心若重鉛。
“必誅之無遺!”渡濟忿然言。
“紅魚窟實為魚妖窟,若不除之,漁民将仍為其噬肉身。”圓良取出瓶中妖丹,欲帶回宗門呈師父。
四人踏月而歸,正值月圓之夜。先聞漁民有言,月圓即紅鯉血卵之時。
“嘩啦!”水聲四起,舉首而望,但見湖面漩渦陣陣,紅鯉浮于水面。
渡濟執劍淩空躍起,連殺紅魚數十。湖水劇蕩,紅鯉群湧如潮。
魚群躍數丈高,漫天紅鯉,月下泛血紅光,如天羅地網。
渡濟面色凝重,一劍明亮,化丈餘匹練,追風逐電,漫天血雨落于湖中。
“渡濟師兄,速退!”玉靜疾呼。
渡濟面色大驚:“不妙!
血雨粘膩,渡濟憶昔年父中腥毒,若沾之必透四肢百骸。
紅鯉湧岸如狂,湖泊鼎沸。渡濟無暇他顧,急身閃退。
忽有紅影從湖底掠出,尋妖鈴發出铛铛之聲。玉靜心呼不妙,見一條丈長紅魚擺動。
眨眼間,湖底湧出魚王,瞬現渡濟背後,口噴霧氣,直襲後心。
玉靜投劍而去,魚王以觸須将劍擊落。渡濟反身一劍,魚王觸須猛甩而來,将劍阻擋。
雙方難解難分之時,瞥見一小舟駛此,是墨緣因怕師兄不勝,從岸邊尋得一漁船來。
頓時紅魚環舟而旋,“砰砰!”攻擊。墨緣握竿,力制船首。
渡濟即催靈符:“定!”
真氣湧出,空中成圓,圓内紅鯉皆為靈符所束,動彈不得。
圓良迅疾奪過船篙,劃水疾去。
魚王雖是不甘,但念及魚群血卵,亦不再追,張口噴出霧血,覆湖面上空,遮皓皓明月。
漁船疾行,至天際曙色。
岸邊農夫見四人狼狽抵岸,驚愕問:“道長何故?”
“借你房屋暫息,天明即去。”
農夫不敢遲疑,遂引人至村東頭。草屋濱水而築,衆人洗去血污,旋即床榻打坐。
片刻外有喧鬧聲,四人聞言色微變,見一乞丐,衣不蔽體卧于樹下,正被人逐出村落。
“你何人?何故入村,身帶惡臭。”
“滾!鄉野匹夫,有眼不識泰山。”乞丐怒叱,周圍草皮皆炸開。
四人心疑,欲問乞丐來曆。未料乞丐先言:“貧道至此洞庭湖界,自有要事相告。你等曾見紅鯉?”
“道友!”渡濟拱手。
乞丐面色稍和:“洞庭湖底廟宇宮殿,實為百變天羅燈幻景。此燈本為鎮湖之寶,卻被紅魚邪術所用,唯有擊碎天羅燈,可解危局。”
玉靜恍然憶起天羅燈,能迷人神智。
渡濟道:“既如此,道友願助一臂之力?”
乞丐淡然道:“實不相瞞,我乃洞庭郡主。我于湖底魚尾殿中,秘藏令牌一枚,或可助你等。”
言畢乞丐縱身而起,如青煙瞬息無蹤……
次日天明,衆人啟程赴洞庭湖畔。
玉靜望湖水茫然,渡濟勸道:“三師妹,洞庭湖百姓衆多,紅魚非善類,不可感情用事。”
衆人縱身下到湖面,約一炷香時,至地宮門前,紅魚老祖雕像宛然如生。
“此為妖邪之祖。”渡濟口誦咒語。
衆人齊運靈力,湖水濺起巨浪,鯉魚老祖轟然倒塌,露出黝黑深邃洞穴,萬千鯉魚從中湧出。
“我善心放你,未料你等擅闖鯉魚宮,毀紅魚老祖,我看錯人了。”
忽聞有女聲入耳,緊接着三公主現身。
“三公主!”
玉靜話語剛落,流光一閃,漣漪蕩漾,奇花盛開。
風吹過處,芬芳四溢,令人陶醉。
此乃迷魂花!
古籍載:喜噬女子元陰,一旦入體,将蝕經脈、骨骼、丹田、髒腑,顯然欲害玉靜。
玉靜當即口吐淤血,面已紅腫,劇痛傳四肢百骸。
墨緣心思疾轉,念此間一切皆幻景,若尋得百變天羅燈,解此幻術,則可救師妹。
“我等不可戀戰,速尋百變天羅燈。”渡濟命圓良背負玉靜。
一路多蝦兵蟹将阻撓,雙方慘烈戰鬥,屍首淩亂飄下。
至魚尾殿,殿門微掩,寒氣逼人。圓良揮劍砍斷鐵索,門應聲而開。
衆人湧入魚尾殿,見株株紅蓮搖曳生姿,壁嵌夜明珠。兩側列架置古籍卷軸。
墨緣見有鯉魚宮布局圖,翻閱數頁,内藏古樸令牌一枚。
令牌上雕有鸬鹚,刻法訣一道,可激令牌之威。
“江河之魚,天敵乃鸬鹚,此令牌可控魚妖?”
渡濟急催法令,瞬息間鸬鹚振翅,生動如生,數萬鸬鹚自令牌飛出,道道虛影俯沖而下,直撲紅魚
一番混亂厮殺,天地充斥血腥。
此時紅鯉王趕來,眼睛一縮,水氣彌漫中,竟出現數十鯉魚王。
衆人心中微沉,紅魚王竟有分神之術?但見條條分神張開血盆大口,撲向衆人。
“退!”
渡濟再次祭出令牌,又是數萬隻鸬鹚飛出,糾纏分神。幾個分神被鸬鹚啄中,哀嚎倒退,頭上鮮血流淌。
紅鯉王咆哮連連,猛然擺尾,抽打鸬鹚。鸬鹚抵擋分神攻擊,衆人漸占優勢。
糾纏之時,渡濟手舉收魂鏡,鏡光猶如長劍出鞘。隻聽見紅鯉王慘叫一聲,身軀顫抖,鱗甲脫落,倒于血泊中。
“父王……”紅衫兒哭泣失聲,擺魚尾逃向太廟。
太廟如故,宛然屹立。
見渡濟将至,紅衫兒自知性命難逃。
“我有一事相托。”
紅衫兒伸出左手,掌中有一株靈草,其上結有果子。
“此為百靈果,亦稱續命丹,為解毒聖藥。我為玉靜解去毒害,願換取鯉魚宮存亡。”
墨緣急忙上前摘下百靈果,喂與玉靜。百靈果入腹消融,玉靜頓感暖流湧動,當即面色紅潤。
“魚宮傳承,乃魚族基業。曆代宮主,門徒逾千。若鯉魚宮遭劫,洞庭湖亦将不安。”
紅衫兒言畢,步入太廟,焚香叩拜。
一柱香燃盡,紅衫兒微微一愣道:“懇請道長饒過鯉魚宮。”
言畢撞向太廟石碑,頓時腦漿迸裂,鮮血順碑而下。
石碑驟放豔麗光芒,光華愈發璀璨。玉靜心有不忍,輕聲誦經超度亡靈。
半空中突現微弱紅光,猶如紅衫兒亡靈,瞬息沒入石碑中。
……
“速去尋百變天羅燈,破湖底幻境。”渡濟催促道。
待四人走出太廟,見集市上行人稀疏,見衆人皆是避讓躲閃。
街角天羅燈熠熠生輝,令集市猶如白晝。
“此燈乃魚妖本源之力所凝。魚妖修生靈識,觊觎人間富貴,妄享人間景象。此燈破碎,一切将歸虛空。”
圓良上前拔劍,‘咔嚓’一聲,鏡面現出一道裂痕,當即煙塵彌漫,沖天而起。
“嘭……”天羅燈破碎,四周宮殿傾頹,濃霧滾滾而出。
湖中侍衛、官員、商賈皆哀嚎逃竄,片刻間化為紅魚,鱗甲鮮豔,婉轉悲傷。
“魚妖根基被毀,亦是除去百姓禍患。”
幻境破滅,衆人已身處水底。忽聞轟隆聲響,洞庭湖劇烈震動,湖水翻滾,巨浪疊起。
“速離開。”
衆人騰空至湖面,見天雷彙聚,大雨驟降,無盡魚屍浮出湖面,似朵朵血花盛開。
一個時辰後,湖面漸趨平靜。
雨後殘陽映照湖面,折射出七彩光華,天空猶如披挂彩霞衣衫,瑰麗凄美。
此時岸邊隐隐傳琴聲。衆人側目,見竹林深處出現小院一座。
小院木亭内,一老者正撫琴而奏,其音如泉水叮咚,悠揚回響。
衆人細看,此人為當日乞丐,于是恭敬躬身行禮。
“晚輩拜見洞庭郡主。”
老者一揮袖,桌椅憑空出現,衆人依次坐下。
“諸位,這有一壺八百年仙釀,不知可否願飲一杯?”
圓良喜滋滋拿起玉碗:“謝洞庭郡主贈酒。”
衆人舉酒一飲,果然甘醇濃厚,靈氣澎湃。
淡笑間,老者彈奏《碧海潮生訣》,音律如萬馬奔騰,響徹湖面。
衆人閉目傾聽,驚異于曲中演化世界,任人逍遙自在。
渡濟取出鸬鹚令牌:“多謝洞庭郡主款待,前日若無你及時相助,我等恐将永困于此。”
“令牌已歸還,我等便先告辭。出門多日,欲歸宗門一探。”
老者微微點頭,目送衆人朝西飛去。
洞庭湖畔,漁民衆多,自空中俯瞰,洞庭湖浩渺無際,貫通四域,煙火萬家。
孩童們見衆人禦空飛行,指道:“阿爺阿娘,快看,有仙人。”
“此為救命恩人,快跪謝。”
衆童子不敢違抗,齊齊叩首行禮。
玉靜笑道:“漁民淳樸,捕魚隻為養家糊口,不似世家弟子,遊手好閑,欺淩弱小。”
“想起當日漁霸,可需找其算賬?”圓良問。
渡濟道:“此煩人事,不必再提。”
半月後,皎潔月光照亮山門。弟子們身穿青色長袍,列隊等待四人歸來。
“參見師兄師姐!”
弟子們閃身讓出一條通道,直往後山。
後山道觀内,弘善道人身穿青色法袍,手持一本舊道經。
昨夜他夜觀星象,算到四弟子今晚将歸,故早早安排弟子恭迎。
“師父。”玉靜率先入門。
弘善擡起頭來,慈祥問道:“可曾受苦?”
“未曾,師父。”玉靜微微一笑。
四人整齊行禮,等落座後,圓良倒騰出諸多妖丹。
“師父請看,此為下山所獲,共十三顆。”
弘善點頭,收取至丹房。片刻後,又問起此番下山有何收獲?
玉靜述說所見所感,弘善道:“道家人需順應天道,切莫動心貪念,唯有踏入心靈純境,方能領悟道法。”
衆人點頭稱是,尋思着休息半月後,繼續前往長江下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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