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交信 十九章 夢中的少管所

那天早上，大家都能看出來，馬老師生氣了。我不知道她要怎麼對付潘聰，我也想不通，潘聰的作業怎麼就被搶了。

就在這時，我的同桌，範大同，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吓了我一跳。他大聲地說：““老師，我作證，潘聰的作業就是被搶了！”

我好像看見了全體師生驚訝的神情，趁着他們錯愕之際，範大同緊接着說：“老師，今天早上，我看見兩個黃毛的社會青年，搶了潘聰的書包！他們一邊嘎嘎亂笑，一邊打開潘聰的書包翻了翻。可能見沒什麼值錢的，就把她的書包扔到了學校操場後面的草叢裡！”

這時，班級裡的同學已經亂哄哄地笑成一團，範大同咳了一咳，放大了自己的聲音，接着說：“我為了幫助潘聰同學盡快拿到書包，隻好協助她翻牆，不然我們怕是第一節課都趕不上呢……”

不出我所料，孫鵬的嘴不會閑着：“哈哈哈哈，好一出英雄救美啊！不會是你們兩個遲到又沒寫作業，在路上偷偷合計出來的吧？”

我聽了心裡好生氣，便轉去看馬老師，希望他能像蔡老師一樣，批評一下沒大沒小的孫鵬。

我心想：“好了，馬老師的臉果真拉得和馬臉一樣長了，她一定是生氣了，她要批評孫鵬了！”

“範大同！你遲到就算了，怎麼可以當着全班同學的面編瞎話呢？小小年紀，就這麼複雜！你和潘聰，去辦公室，把你們家長叫來！”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馬老師憑什麼說範大同是編瞎話呢？我看向範大同，見他正氣得雙腿發抖，手指打顫。

我的一顆心就好像綁上了石頭一樣要沉到水裡。

範大同咬了咬嘴唇，可聲音依舊堅定：“老師，我沒有編瞎話！你不相信，可以調取校門口的監控！”

對了......調取監控，馬老師總沒話說了吧......果然，馬老師沉着臉，教室裡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這時候蘇麻子又舉手了：“老師，校門口的監控是壞的！”

“校門口的監控是壞的！你在這學校呆了五年，不可能不知道！别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我教書這麼多年，什麼學生沒見過？”

範大同眼神黯淡，聲音也弱了下來：“可是我真的不知道......”

叮鈴鈴鈴......上課鈴響了起來，英語老師抱着書本走了進來。

馬老師剛剛還沉着臉，一見英語老師，立馬換了個标準微笑，和她打了招呼。不僅如此，馬老師的語氣也柔和了許多，她說 ：“同學們，你們先上課！我還有作業要改，範大同，潘聰，你們中午放學到辦公室找我！”

“呼......”我和同桌同時松了一口氣。他坐了下來，尴尬地看了我一眼。

我悄悄對他說：“我相信你！”

期末考試将至，我已竭盡全力去聽課，可因為早上的事情，我實在難以全神貫注地聽課，稍不留神，我就思緒萬千了。

和縣裡的大部分孩子相比，我的家庭環境算非常不錯，接觸的東西自然也比别的孩子多。于是我總覺得自己人小鬼大，見多識廣。

二年級開始，我就跟着爸爸去了許多大城市，見到了無數大樓。小小的我甚至登上了巍峨雄大的泰山，蜿蜒崎岖的長城。我們甚至去了泰國，在滿載人妖的遊輪上，我被他們用巨大而堅實的乳房撞得頭暈眼花。

後來我們一家，去了廣袤無垠的内蒙古草原。去時我心裡幻想着騎上童話裡的白馬，我會多麼意氣風發。可到那兒我卻騎上了一匹歪頭斜嘴馬，它的哈喇子和大闆牙擊碎了我對駿馬的所有美好幻想。

它向前奔跑時歪着頭，眼睛盯着我的腿，像一根L型的拐杖。我感覺它在垂涎于我的腿，怕我的腿被它一口啃了，我幾乎要哭出來。

盡管如此，我卻根本不清楚，少管所究竟是怎麼樣一個地方。上課的時候，我總會想到早上蘇麻子和我說的少管所。

那肯定是一個堪比監獄的地方，一個課間，我得出了結論。那時我趴在桌上，覺得困倦無比......

兜兜轉轉，我竟到了少管所的門口。不知什麼時候，我似乎變成了全知全能的上帝，在少管所的上方飄蕩。我看到最外層是高高的圍牆，上面有着排列整齊的尖刺，他們生硬黑亮，直指天空。

圍牆裡均勻分布着鐵網圍鑄成的方形區域。其中一個方格裡有許多頭發又長又亮，顔色各異的男孩子分成兩隊，怒目對視着。隔壁方格裡，有幾個面露着輕蔑冷笑，手拿鞭子的教官正盯着男孩子們。

倏然間，我又置身于一個陰暗潮濕的房間裡，我甚至真切地嗅到了一股潮濕的混凝土的味道。我的面前是一扇鐵門，昏黃的陽光從門上方的鐵欄從散進來，許多小灰塵在其中旋轉騰挪，翩翩起舞。

“吱。。。。。。。”鐵門被從外打開了，灰塵們躁動成一團，像被石頭砸中的螞蟻窩一樣，都驚慌失措，雜亂無章地亂飛起來。我看到一個巨大的黑影逐漸填滿了門縫，吞沒了陽光。

一個壯碩的，渾身布滿了陰影的老男人出現在我的面前。他走到我面前蹲下，我看到他長了一張像極了那個背着沙袋的老頭的臉。他陰慘慘地看着我，說：“潘聰，你還敢偷錢嗎？你還撒謊嗎？”

我看着他滿口破損不堪的黃牙，仿佛能聞到一股令人惡心的煙熏味。我想說：“我不是潘聰！”但沒由來的，我竟說出的是：“我沒有偷過錢！”

他聽到我這句話，頓時眉毛眼睛還有鼻子全都皺在了一起。他幾乎把臉貼到我臉上，一股詭異的冰冷襲來。我害怕極了，渾身顫抖起來。他突然捏住了我的下巴，大聲呵斥我：“你竟然還在撒謊？今天我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你！”說着他加大了手勁，一股劇痛傳來，我感到下巴要裂開一般......

“啊！”

我驚醒過來，渾身冷汗。我聽到周圍響起了熙熙攘攘的竊笑。

原來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