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王梵志《詩二首》

作為初唐詩人的王梵志有兩首詩流傳甚廣,這就是被冠以《詩二首》的兩首諷刺類詩作。

詩(一)雲:“我有一方便,價值百匹練。相打長伏弱,至死不入縣。”

王梵志以白話入詩著稱于世。這首代表作意在描繪一個下層市民的處世哲學。這首詩不僅因其白描的手法傳世,更由于詩人對本首詩的主人公并無直接褒貶,引起人們對詩中本意的不斷探尋。

我們可以認為這是一首普通的說教詩,勸戒人們要忍讓、要妥協,但是本詩妙處在于我們完全可以做相反的解釋,即詩中諷刺了一類逆來順受的小市民的卑弱形象,這樣理解的話,主人公的阿Q形象就躍然紙上了。詩中首句“我有一方便”,開篇即将主人公視軟弱為美德的形象刻畫至深。第二句“價值百匹練”則将主人公的階級地位和眼界見識暴露無遺。就像多年前的一個名為“賺錢了”的段子,每次喝豆漿,喝一碗倒一碗。因階級的局限,讓其對美德價值的評價也隻能想象至“百匹練”的價值。

如果我們以這樣的方式來理解,無疑這首詩為一首絕妙好辭。因此,我們面對這樣的情況,即類似這類型作品我們應該如何解讀才算正确?是極盡所能深入追究是否符合作者本意,還是為一首絕妙好辭做出自己的注解?

詩(二)同樣面臨這個問題。全詩雲:他人騎大馬,我獨跨驢子。回顧擔柴漢,心下較些子。

這首詩如果按說教詩理解,不過是教人知足常樂,讓人懂得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但如果理解為對“中庸者”安于現狀的諷刺,則顯得入木三分,不遺餘力。基于這種類型的作品非是少數的現實情況,我們不得不做出自己的抉擇。到底是刻闆的遵循作者本心,還是選擇在作品的基礎上進行二次創作?

其實一個作品自問世公之于衆起,作品的内涵的解釋已經不再單獨屬于作者本人,而是成為一個獨立的存在。這并不是說我們要牽強附會,把不是作者的東西強加給他,而是說一個單獨的作品是可以有不同方向的解讀,而且即使是作者本人有時候也會有自己未意識到但是從潛意識中流露出的觀點。這大概也是俗話說的一千個讀者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也是我國幾千年下來,曆代都有天才文人去注釋《論語》《道德經》的原因。換句話說,每一部《論語》《道德經》的注釋作品都是一部可以脫離原著而存在的全新作品。

有朋友會問,那樣我們不是又要退回到乾嘉學派的陷阱裡了嗎?非也非也。乾嘉學派固化的原因在于事事必有典故的研究出發點,導緻大家必須皓首窮經考據出處。而注釋則研究者閱讀者根據時事時世,給原著注入新鮮的靈魂,讓其再次煥發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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