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鼻艾倫

                                    一

        木童小鎮來了個叫艾倫的青年，暫住在彼得太太的旅店裡。彼得太太有一個亭亭玉立的女兒，名叫朱迪。朱迪實在是太美了，有許多追求者，艾倫是其中之一。

        艾倫愛吃大蒜，他把大蒜當成零嘴，出遠門時會在身上挂一串。故鄉的鄰裡常常以此調侃艾倫。

        旅店的一樓設有飯廳。這天艾倫挂上大蒜，準備用完早飯就外出辦事。艾倫很走運——今天大美人朱迪竟然出現在了飯廳。

        彼得太太見到艾倫在飯桌前坐下，抓起餐盤為艾倫盛上早飯，擺放在艾倫面前。彼得太太眼尖，瞥到艾倫腰上挂着的一串大蒜，爽朗地大笑幾聲：“嘿，來自遠方的青年，我看你斯斯文文的，沒想到竟然有愛吃大蒜的癖好？”

        現在正是早飯的飯點，飯廳裡有很多客人。聽見笑聲，人們紛紛朝艾倫的方向望去，其中有一道目光來自艾倫的心上人——朱迪正在不遠處招待客人。

        艾倫覺得有些尴尬，眼睛下意識往朱迪的方向瞥。見朱迪用探尋的目光打量着自己，艾倫來不及思考就脫口而出：“不不不，彼得太太，我讨厭吃大蒜。”朱迪小姐可千萬别誤會，艾倫心想。

        “那你為什麼要把這串大蒜挂在身上呢？”彼得太太嗓門很大。

      “這……”突然想起昨天客人們在讨論的那件事，艾倫摸了摸鼻子：“噢，我今天戴着大蒜是為了辟邪的。彼得太太應該知道昨天的那件事吧？我昨天正巧從那兒經過。”

        “噢，原來是這樣啊，上帝保佑！”說完，彼得太太略有歉意地看艾倫一眼，拿着托盤離去。艾倫瞥見朱迪臉上“原來如此”的表情，暗暗松了口氣。

                                    二

        艾倫辦事回來，已經是晚上了。他剛走到旅店門口，就被木匠阿桑攔住了。阿桑把溝壑縱橫的臉湊到艾倫面前，問他：“夥計，聽說你去過案發地？”

        艾倫把頭往後一縮，想要拉開和阿桑的距離。突然想起今早的謊言，點了點頭。

        阿桑眼睛一亮，有些欣喜：“那賊順走了我的小馬駒，我去找警方理論，他們卻說賊已經摔死了，現在沒人能賠償我的損失。我問了很多從那兒經過的街坊，他們都說沒看見我的小馬駒。夥計，你當時路過有見到我的小馬駒嗎？”

        阿桑滿臉期望，艾倫卻眼神閃躲。艾倫往後退了一步，讪讪道：“我……我沒看見。”

        “沒看見？真的嗎？你确定嗎？”阿桑歎了口氣，有些不甘心，“那是我最心愛的小馬駒。”

        艾倫覺得阿桑在懷疑他，擔心自己的謊言被拆穿，隻好說：“是真的，阿桑大叔。我當時有些急事，根本沒注意事發現場的情況，所以真的沒有看見你的小馬駒。或許它隻是逃到了叢林裡，過幾天就自己回來了。”

        “急事？到底是什麼急事讓你連命案都沒法顧及？難道……難道你也遭遇了和我一樣的痛心事嗎？”阿桑用一種同病相憐的眼神盯着艾倫。

        “啊，是的是的，我正要去拜訪我的父親，他病了。”艾倫順着阿桑的話往下圓謊。

        “唉，可憐人！希望上帝保佑我的小馬駒和你的父親。”阿桑放開艾倫，頹喪地走了。

        艾倫很高興阿桑沒有發現破綻，上樓安心睡去。

                                    三

        這天艾倫的美夢被賣菜翁打攪了。

        艾倫起來打開房門，最先看見的是幾串大蒜。

        “嘿，小夥計。你好久都不來了，大蒜早就吃完了吧？知道你喜歡，這不，我給你送來啦！”老翁站在房門口，樂呵呵的。

        看見大蒜，艾倫最後一絲睡意被驅散了。這幾天為了圓謊，艾倫連一瓣蒜不敢碰。如果吃了，彼得太太一定會問他為什麼辟邪的大蒜少了。艾倫心動了，正準備接過來，卻沒想到朱迪小姐正從門外經過。

        艾倫急了，把聲音壓低了些：“你快拿走吧，我不要了。”

        “為什麼？你不是說和我一樣愛吃大蒜嗎？怎麼又不要了？我剛剛可看你要接的！”賣菜翁很不解，他一直把這個小夥子當成是趣味相投的朋友，沒想到如今會被拒絕。

        賣菜翁是平常吆喝慣了的，嗓門很大，朱迪停下腳步，往這邊投來探尋的目光，好像在說：抓到一個撒謊精。

        艾倫把朱迪的表情變化看在眼裡，心裡很不是滋味，情急道：“老翁，你可聽好了，我才不愛吃大蒜呢。你一定是老了，耳朵不好使了，因為你光聽見我說愛吃，卻從沒親眼見過我吃。我每天在旅店裡用餐，彼得太太最清楚我的飲食習慣，你可以問問看，我真的不喜歡吃大蒜。”

        賣菜翁有些生氣：“那你為什麼天天到我那兒去買蒜？”

        艾倫拿出他用來“辟邪”的那一串大蒜，厚着臉皮對他說：“為了辟邪，好幾天前的那起案件知道吧？我從那兒經過，不太吉利。”

        賣菜翁嗤笑：“得了，夥計。既然你不愛吃蒜，那麼在命案發生之前，是誰在我那買蒜來着？”

        艾倫的心狠狠一顫，目光越過賣菜翁附在朱迪小姐身上，隻見她正勾唇津津有味地看着這邊的動向。

        絕對不可以！不可以被朱迪小姐發現自己愛吃大蒜的事實。如果被發現了，肯定會被朱迪小姐嫌棄吧！

        于是艾倫握握拳，豁出去了！“噢，你是說我為我父親買的蒜吧。嘿，聽着，老翁，你誤會了。我父親很愛吃蒜，這幾天他病了，我因為要到這兒來辦事，不能回去照顧他，所以我就買了他愛吃的蒜，等空閑時給他送去。他就住在海德堡附近，不算太遠。”艾倫見老翁一臉豁然，暗自松了口氣，“噢，對了，我那天之所以經過案發地，就是為了去探望我生病的父親。當然，我帶着在你那兒買的蒜。”這下圓上了吧？艾倫有些得意。

        知道自己誤會了，賣菜翁暗恨自己耳朵不好使，剛想說抱歉，又突然想起什麼：“既然這樣，那你為什麼不要我的蒜呢？你父親明明愛吃的。”

        “呃……”沒想到賣菜翁會這麼問，艾倫一時語塞。

        “我父親、我父親，他、他……”艾倫不知道怎麼圓謊，隻好等着被揭穿，十分難為情。

        老翁見艾倫扭扭捏捏，心中隐隐有了猜測，頓時瞪大了眼睛：“阿門！你父親怎麼了？”

        艾倫張大嘴巴，一時答不上來。

        老翁見艾倫這樣木讷的反應，頓時明了。是了！他剛剛想要接過大蒜，看來是太過悲痛，不願意相信斯人已逝。老翁心生慚愧：“别傷心，年輕人，每個人總會有那麼一天的。上帝會保佑你父親在天國幸福。”老翁在胸前畫了個十字，拍拍艾倫的肩膀，提着蒜走了。

        艾倫有些楞，他父親還好好的呢！但在朱迪眼裡，艾倫這樣子顯然是傷心過度。

        朱迪走上前來，在胸前畫起十字，輕聲說：“艾倫先生，我很抱歉聽到這樣的消息。願上帝保佑你，願你的父親能在天國安息。”

                                    四

        半個月過去了，賣菜翁和以往一樣在街上吆喝着。這時一個提着行李的老人出現在賣菜翁面前。

        “來自遠方的客人，您需要些什麼呢？”

        “真是不好意思，請問這裡有沒有一個叫艾倫的年輕人？你知道他住在哪兒嗎？”老人很謙遜。

        “哦！我認識一個叫艾倫的年輕人！他就住在前邊的旅店。不過他是個可憐的青年，他的父親不久前死去了。聽說他的父親生前很愛吃大蒜，如果他還在，和我一定是志趣相投的好友。阿門！”

        “父親去世了？謝謝。” 老人道了聲謝謝，失望離開，看來不是他的兒子。

        大概一個月前，他和兒子争吵，兒子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了,現在也沒有回家。妹妹說艾倫曾和自己聯系，告訴自己他在木童鎮。于是老人收拾好行李來到了這個小鎮。

        “唉。”老人歎了口氣，算了，先住下再說。

        這樣想着，老人往前邊彼得太太的旅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