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布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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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一月一度的布布聚會又來了。

黑褐色的欄杆上，阿蘭輕輕踮起腳尖，披上了踩腳布，擦手布，洗臉布和抹台布。

阿蘭走後，布布們終于忍不住開口說話了。

踩腳布歎了一口氣，說：“好久不見了各位親，隻怪我身份低賤，每個月阿蘭隻願意幫我沖澡一次，我也就每個月才能有一次跟你們聚會聊天的機會。今天咱得好好聊聊。”

擦手布呵呵地笑了，它說：“你别難過，咱其實都一個樣，我這個月也才洗了一次澡，剛剛阿蘭把我都搓痛了，她還一邊搓一邊埋怨我怎麼變得那麼髒，我都還沒說她幹嘛把那麼多污漬擦在我身上呢。瞧瞧這，喏，還有這，都沒洗幹淨呢。”

洗臉布瞄了瞄它們，又看看自己，好像自己看着是挺幹淨的，但又覺得哪裡不對勁。噢，對了，它知道了。

洗臉布啊的一句叫了起來，其他布布都看了過去，抹台布說：“你咋啦？阿蘭把你搓痛了嗎？”

洗臉布哭喪着臉說：“不僅是搓痛了，她還把我搓傷了，你們看看我身上。”

布布們的眼神一起刷了過去，大家都同時瞪圓了眼睛。洗臉布的身上，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多了個洞，洞口的布線垂落着，就像一塊醜陋的傷疤，一遍又一遍提醒着洗臉布：你受傷了，傷得不輕。

抹台布很想開口安慰洗臉布，可是話到嘴邊它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好。若論傷疤，它身上受的傷，更多更痛。

阿蘭一向節儉，不舍得換掉抹台布，也不舍得給它找個幫手，抹台布從早到晚都在幹活，名義上它叫抹台布，但是隻有它自己知道，它抹的可不隻是台面，還有椅子、櫃子、沙發、茶幾、玻璃……

抹台布又老又病，看起來面容憔悴。也許是經曆過太多的緣故，它反而看得更清楚，心态更加寬容。

抹台布不知道如何安慰洗臉布，不過它倒是帶來了一個小道消息，它也是在阿蘭一邊擦桌子一邊打電話的時候聽到的。

2

阿蘭要有伴了，再過不久，一個叫阿珂的小女生要住進來了。

那位叫阿珂的小女生，會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踩腳布對阿珂充滿了美好的幻想，它說：“阿珂這名字聽起來就特别順耳，我猜她的腳一定比阿蘭好看，說不定腳氣也好聞很多。總之我以後再也不用隻聞阿蘭一個人的腳氣了，我都聞膩了，隻希望阿珂踩的時候别那麼用力就好。”

擦手布同意踩腳布的說法，它對阿珂的手也有了想法，它說：“如果阿珂的腳好看，那麼手也不會差到哪去的，哇，我都迫不及待想擦擦阿珂的手了。”

相比其他布布，洗臉布應該最開心了，因為阿珂的到來，意味着它要有新同伴了。阿珂會帶來新的洗臉布，它會有新的夥伴聊天玩耍。

“太棒了！”洗臉布嘻嘻地笑着，“我等這一天可等好久了，之前隻有自己孤身被挂在牆上，沒有同伴說說話，太寂寞了。我好期待阿珂喲，你趕緊說說，她什麼時候會來呢？”洗臉布激動地盯着抹台布，過于期待的目光不禁讓抹台布緊張起來。

“聽說是這兩天，應該快了。”抹台布說完，垂下眼睛，它的心裡，慢慢被失落感一點點填滿。

布布們都在期待阿珂，可是抹台布卻害怕阿珂的到來。阿珂一來，意味着從此以後，它不僅要聽從于阿蘭，還要服務于阿珂，它已經老到不行了，它多想退休好好休息一下。

那個叫阿珂的女生，她真的要來了嗎？

3

天漸漸黑了，阿蘭慢慢靠近欄杆，布布們都不約而同地閉上了嘴，大夥默默地看看對方，代表一種無言的告别。

阿蘭的手剛撫上抹台布的身軀，一陣美妙的鈴聲驟然響起。

布布們都知道，那是阿蘭的手機。

阿蘭一手把手機挂在耳邊，另一手在摸布布們。

“喂，什麼時候搬過來，我今天把家裡所有的布布都洗了，現在差不多幹了正準備收回去呢？”阿蘭邊說邊笑着，布布們全部豎起了小耳朵。

“啊？你說什麼！不搬了？為什麼？”阿蘭大叫起來，語氣還帶着一絲憤意。布布們吃驚地看着阿蘭。

“房東怎麼說的？又不漲啦？哇塞，還降租？”阿蘭的臉上寫滿了驚喜。

“什麼，我搬過去？真的假的？”阿蘭瞪圓了眼睛，驚訝的眼神讓布布們都忍不住盯着她的表情。

“太好了，我早就不想住這邊了。”阿蘭哈哈大笑起來，笑容燦爛得如同一朵花，布布們的臉卻陰沉得像一堵灰牆。

“早知道不洗這麼多東西，洗好了又帶不走，麻煩。”阿蘭邊說邊遠離了欄杆。布布們的心，一下子跌進了谷底。

踩腳布失望地說：“阿珂不來了！”

洗臉布哭喪着臉說：“阿蘭不要我們了！”

擦手布焦急地說：“咋辦呀，她們都放棄我們了。”

隻有抹台布，突然間覺得，松了一口氣，它終于解脫了。

4

天完全黑了，周圍燭光四起，家家燈火通明。

漆黑的欄杆上，蒼蠅嗡嗡飛過，布布們卻沉默不語，它們心煩意亂，不知道如何面對接下來的生活。

這時，突然刮起了大風。

抹台布似乎看到了希望，它挺直身體大聲叫道：“風叔叔，你把我帶走吧。”

踩腳布、擦手布和洗臉布都同時愣住了。

踩腳布說：“你不回家了？”

擦手布說：“你要去哪裡？”

洗臉布說：“你要離開我們嗎？”

黑暗中，風叔叔靠近抹台布，不知道它們說了什麼，隻見抹台布的眼睛亮了起來，它的身體跟着風叔叔使勁搖擺着。

風叔叔把抹台布卷了起來，抹台布的身體顫抖着，搖晃着，但它看起來似乎很開心，它哈哈大笑起來，并回頭看着它的夥伴們，大聲說：“辛勞了一輩子，終于可以出去看看了。”

抹台布越飛越高，踩腳布也坐不住了，它也跟着搖晃起來，它拼命掙脫欄杆上的勾子，甚至不惜勾破了自己的身體，風叔叔過來幫了它一把，它就飛起來了。

擦手布迎風揮舞着，不知不覺，也跟着轉了起來。

洗臉布閉着眼睛，在心裡默默對阿蘭說了一句對不起，然後也跟着飄了起來。

風叔叔把幾個布布夥伴們卷在了一起。

它們嘻嘻哈哈地笑着，跳着，唱着，仿佛接下來的生活，又是另一個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