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的眼淚

這是一個沒有月光和星光的夜晚。

寒風在空氣中旋轉，我蜷縮在陽台的角落裡，但是沒有用。冷空氣通過縫隙襲擊身體的每一個部位。玻璃門内是我曾經舒适的床，可是關門了，将我與溫暖分開。

這是對我的懲罰，懲罰我吞下依依。

事實是我吞下了依依。隻是，當時沒有人看到我眼中的淚水。

依依是一條美麗的會流淚的魚。

我是一隻落淚的孤獨的貓。

當一隻傻貓愛上一條頭腦發熱的魚時，這一切早就注定是一場悲劇。他們的眼淚會為他們自己的下場而流。

我是那隻愚蠢的貓。

我獨自長大。

生下我的野貓，可以稱之為我的母親，在我一個月大的時候就瘋了。在我面前，她咬掉了我所有兄弟姐妹的頭。當血淋淋的牙齒壓在我的脖子上時，我已經被鮮血麻木了，以至于忘記了害怕。

這時，她從灰塵中轉過身去。

從那時起，我開始感到孤獨和讨厭。我讨厭她，我甯願她咬掉我的頭。

從那時起，我強迫自己忘記計算日期和時間。

在一個垃圾堆裡生存是一個奇迹。作為奇迹的結果，我會對所有接近我的生物咧嘴一笑。

直到我遇到現在收養我的人。

他也是一隻孤獨的動物。基于這種直覺，我沒有對他咧嘴一笑，而是讓他帶我去他家。

他一定意識到了我和他之間的相似之處。因此，他可以在我的孤獨中找到優越感。這就是他收留我的原因。我有一個溫暖的窩，充足的食物和一個大空房子。他給了我這一切，但他從未和我呆過半個小時，除了睡覺。

我吃東西，睡覺，在房間裡跳上跳下。我獨自長大。

當依依來的時候，我已經習慣了這種孤獨而穩定的生活。我懶洋洋地躺在地毯上，享受着從窗簾中漏出的幾縷陽光。

窗簾被拉開了，強光睜開了我的眼睛。擡頭望去，我看到了依依。

她正在那個方形的水箱裡移動她可愛的身體。水箱裡幹淨的液體曲射了她身上粗糙的鱗片，她緊張地吐出水泡來掩飾她的不安。

然後，我看到了她的眼睛。

是的，眼睛。

我在那雙眼睛裡看到了自己。那雙眼睛顯然不安地盯着我。從她眼神的猶豫中，我可以看出她的孤獨。

這時，我才發現那個人也盯着我，警惕而焦慮地盯着我。

我把目光轉向别處，恐怕他不會讓我接近依依。

那天下午，依依像這樣在水裡遊着，慢慢地平靜下來。

她在幹淨的陽光下展示了自己幹淨的身體，她應該這麼幹淨。

面對如此的幹淨，我突然為自己淩亂的頭發和濃烈的氣味感到羞愧，我感覺到腳底的汗水。我低下了頭。

我第一次服從并要求那個人給我洗澡。我也很幹淨。我可以昂着頭走過依依地身邊，我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的香氣。

然後，我靜靜地睡着了。我的窩就在依依的前面。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我夢見一條名叫依依的魚。

當我醒來時，依依已經在水箱裡遊了。

我向她問好，但這顯然引起了她的不安。她吐了水泡，遊得很快。

我悄悄地退到一個角落，靜靜地躺了一天。

三天來，我不敢看她。

當陽光再次照在依依幹淨的身體上時，我看到她高興地向我吐水泡。

她終于意識到我和她一樣孤獨，她終于明白我不會傷害她。

我跳到放水箱的桌子上。現在，依依就在我眼前。透過一層薄薄的玻璃。

我叫道“喵”，她吐出一串水泡。

然後，我們就安靜了。我看着她美美的大眼睛，她看着我的眼睛。

在接下來的幾天裡，我每天都來到水箱前。打過招呼後，我們靜靜地看着對方。

一條孤獨的魚，一隻孤獨的貓，一個空蕩蕩的大房子，整天互相看着對方。

我可以證實一件事，兩個不同語言的生物也可以用眼睛交流感情。

一天下午，我鼓起勇氣把爪子伸向水箱裡的依依。

我看到依依的眼睛眨了一下，然後又平靜下來。

爪子上的毛發在水中迅速展開，蓬松地抖動着。依依遊了過來，她的大嘴巴蓋住了我的爪子。一串水泡撫摸着我蓬松的毛發。

一陣顫栗傳遍全身。像電流一樣，百脈四肢快速地走了一圈。

在另一隻爪子上，有着汗水的味道。我堅硬的心瞬間軟化了，像爪子上的毛發一樣，它在水中柔軟而快速。

我觸摸到我心中兩個不均勻的筆迹：愛情。

這時，門開了。

第二天，依依被安置在一個更高的平台上。

他一定認為我威脅了依依，誰會相信一隻孤獨的貓和一條同樣孤獨的魚之間的愛情呢？

我盡力跳到桌子上，但是每次我越跳越低。

依依不顧一切地想撞到水箱，但每次都無能為力。

又一次碰撞後，我的整個身體很快被擦傷了。我試着在跳起來後抓住牆，但是我折斷了三隻爪子。三條血線蜿蜒纏繞在牆上。糾纏着我們的生活，我們的愛。

我無力地放棄了，喘着氣。我遠遠地看着依依，我想我的眼裡一定充滿了擔憂和怨恨。我在依依的臉上看到了同樣的悲傷。

依依眨了眨她那雙大大的和星星一樣的眼睛，她的眼睛突然變了顔色。

那一刻，我相信依依流淚了。

誰說看不見魚的眼淚？至少，我看到了。

她的眼睛又亮了，她搖着尾巴。她一次又一次地從水中跳了出來.

我終于站在了桌子上。

依依躺在一片水的碎片裡，無力地甩動着尾巴。她看到了我，她的眼睛露出了最後一道美麗的光芒。

然後，光澤消失了。

然後，眼睛僵硬了。

我曾經堅硬柔軟的心在這一刻破碎了。

我感到淚水奪眶而出，滋潤着我的臉。

我仔細數了數，隻有四十五滴，不多不少。代表我和依依相處的50天。代表兩個孤獨的靈魂互相溫暖的四十五天。

從那以後，我終結的時間概念又複活了。

然後，我失去了我的眼淚。

我在看依依。保護她幹淨的身體，它已經失去了它的粗糙和鱗狀的光。

太陽又來了。水痕的臭味讓我想起了貼在我脖子上的冰冷的牙齒。

水痕正在慢慢融化。

我不能讓依依以如此不愉快和醜陋的方式消失。

我用我血淋淋的爪子抓住了依依。

然後，我吞下了她幹淨的身體。

然後我聽到門開了。

然後，在這個沒有月光和星光的夜晚，我把我冰冷的身體緊緊地蜷縮在冰冷的陽台上。

依依溫暖地躺在我的肚子裡。

我必須想辦法和依依在一起，永遠。

我厭倦了孤獨。

我跳到陽台邊上。

我知道這是七樓。

我知道我的身體有很好的平衡，如果我跌倒了，我不會死。

所以，我用咬依依身體的牙齒咬掉了我的尾巴。我也吞下了我的尾巴，我知道我再也不能保持平衡了。即使我身體的本能會做出反應。

然後，我優雅地邁出了一步。

然後，在急速下落中，我試圖讓我的頭準确地對準樓下堅硬的混凝土地面。

然後，我閉上眼睛，開始夢見一條會哭的魚，名字叫依依。

...

默默無言   冉冉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