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家可歸》第一章 2

想想這段時間發生的烏七八糟的事,許崇勔真想‘濁酒三杯沉醉去,水流花謝知何處?’可是他又不能這麼做,他必須盡快解決目前的危機。他的公司已經步入了正軌,他不允許眼前的石頭擋住去路。此外,他還有員工要養。可怎麼才能度過眼前的危機呢?畢竟是花了兩年的時間才做起了這個國企客戶,不能就這麼丢了。這兩年,光這一家客戶就幾乎傾注了他一半的精力,當然還有不少金錢。現在,好不容易順利了,他不能由着對方想換掉就換掉。更何況,這家客戶的訂單幾乎占到了總營業額的百分之三十。

每逢遇到難題,無論刮風下雨,許崇勔總會一個人出來走走。慢走讓他養成了思考的習慣,同時總會給他解決問題的靈感。可這次,他走了快兩個小時了也沒想出好辦法。他擡頭看了一眼天空,雨停了。他收起雨傘,不過這讓他更加煩悶。許崇勔又看了看前面的路牌,已經不知不覺走到外環了,過了排污河上的白色石橋就是開發區。

他沒想到自己走了這麼遠,更沒想到會走到開發區來。站在石橋上,許崇勔把傘順手放在腳下,然後打開皮夾取出煙和打火機。他猛吸一口香煙,然後聽着腳下急流的水聲,借着路燈那昏黃的燈光望着遠處朦胧的水汽,仿佛身處另一個世界,一個沒有利益争鬥,沒有爾虞我詐,沒有勾心鬥角的世界。他嘴中不自覺的哼起了松本名央的《河岸之家》:越是成年就越容易流眼淚,因為一個人也能活下去,我對此深信不已,可即便如此,我還是覺得空落落的……。

手機的來電鈴聲就把許崇勔又拉回了現實世界。他拿出手機先是看了一下顯示屏,是業務員小杜打來的電話,于是順手将手中的煙頭在地面的積水上點了一下,看煙頭已經熄滅,他一手拿着煙頭一手接起了電話。電話另一頭的小杜說話有些急促,他告訴許崇勔今天下班後河南的國企客戶生産部的張主任打來了個電話,說許崇勔的公司在月初提供的産品安裝到設備上精度達不到要求,機床加工的産品廢了好多件。即便是小杜和他們解釋說産品是台灣生産的,而且附帶檢測報告不可能出現問題,但他們态度依然特别不好,一再聲稱是産品的問題,堅持退貨,語氣中幾乎沒有一點可以通融的餘地。小杜也給采購科的龐科長私下裡打了電話,他這次比較冷淡,讓他們自己找生産使用部門自行解決問題,他不便出面。龐科長還強調說生産部門如果一再認為有問題的話就隻能退貨。

“知道了,這件事我處理吧。”除了這句話,許崇勔想不出用什麼話來回答小杜。

許崇勔挂斷電話後,把手上的煙頭扔到橋邊的垃圾桶後,又點上了一支香煙。一邊吸着煙一邊向開發區漫無目的的走去,他沒有意識到把傘落在了橋上。

    許崇勔明白,客戶就是一心要換掉自己,然後讓另外一家供應商進來。他能猜到一定是采購科的龐科長搞的鬼,另外一家也一定是許諾給他更多的利益。隻是他想不明白,生産部門的張主任和采購的龐科長怎麼穿了一條褲子了呢?他們不是一直水火不相容的嗎?這兩個人,一個是豫西人,一個是豫東人,私底下總是把搞壞河南人名聲的髒水潑給對方,如今卻形成了某種默契。許崇勔開始和他們打交道時,這兩個人甚至從來都不願意做到一張桌子上吃飯,每次去拜訪他們,總是要單獨宴請他們。可這次,他們卻團結了起來。他們兩個一旦聯合起來是能夠輕而易舉的換掉供應商的。這是許崇勔最害怕的結果。

    許崇勔看了一下表,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這時,街道上的霧氣已經散去,不見一個行人,空氣中的腥味也已不似之前,呼吸起來變得順暢多了。這個地方,許崇勔每月都會來那麼一兩次。不過,每次來他都是開車,像今晚這樣徒步過來,他還是頭一次。他現在走的這條路叫鄱陽路,除了馬路兩側的路燈,隻有馬路另一側的理發店前的燈還亮着。看見理發店,許崇勔突然想起了韓孝澤不久前給他講的笑話。韓孝澤說開發區的理發店宰客,而且專宰外地客。外地人來開發區理發,結賬時是按照部位和項目收費的。左右兩側、前額、頭頂、後腦、脖頸,外加兩洗一吹一捶背,明明标價男士理發30元,結賬也就變成了300元。在開發區的海鮮市場還不能買帶殼的海鮮,尤其是死蝦和死蟹。市場的很多不良商販把蝦仁摳走然後注入類似蝦仁的東西,冷凍過後根本看不出來是假的。至于螃蟹,缺德的商販們直接往殼裡注水凍上然後賣給顧客。也因此,鄱陽路流傳着這樣一句話,‘路南不理發,路北不吃蝦和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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