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路

記得那是一個夏天的夜晚，當時的我還是一個懵懂無知的高中生，當我如往常一般下過晚自習，準備騎上我心愛的，不會堵車的小自行車回家時，天公不作美，下起了淅瀝瀝，莎啦啦的雨來，雨水打濕了我的頭發，我的臉，我的鼻子，我的手，把我和自行車都打得透透的，我們很難受，于是一起加快了腳步，勢要盡早奔回家中，但當經過離家的第二個路口的時候，變故發生了，本還有些亮光的路面在那一霎時，暗了下來，細密的雨絲也逐漸變得悠長凄婉，似在低吟着一首未明的歌謠。

“好孩子啊，趕快來，趕快來......”我自認為是個好孩子，那聲音莫非實在叫我。

不過那聲音很快便消失不見了，我想是被我急促的刹車聲打斷了，我突然停車當然是有理由的，因為路被擋住了，擋路的，是兩個女人，一個是中年女人，另一個全身都裹在漆黑的雨衣裡，但仍能看出身材瘦削，想來是那女人的女兒了。

“下這麼大的雨，你們不趕緊回家，在路中央堵我做甚，雖然我總是在不自覺間散發讓人難以抗拒的魅力，能夠迷倒萬千少女，但是......”

中年女人打斷了我的耐心勸導，開了口：“那個，小兄弟，能不能請您幫個忙，”她一指旁邊那個凍得瑟瑟發抖的小姑娘：“能給小姑娘點兒錢買碗面嗎？”

“這，”我愣了一秒，看來是遇到乞讨的了，隻是自己的身上也沒帶錢啊，這方圓百裡就沒有人煙了，如果我不伸手幫忙的話，他們豈非就要餓死在這雨夜之中，莫說是人了，就是貓貓狗狗，若是在這雨夜裡向我求救，我自然也會二話不說把它們帶上車，帶它們去個避雨的地方，給它們貓餅幹，小魚幹，熱牛奶，熱咖啡，熱普洱，龍井，凍頂烏龍什麼的......但我現在沒錢啊，沒錢就不能發善心了，真是糟糕，糟糕。

“你們就乖乖待在這裡不要走動，我去給你們取錢。”話音剛落，我就跨上我心愛的自行車，把馬力加到最大，撞開二人，奮力向家的方向跑去。

當我回到家中，拿了50塊錢，飛快地趕回到那個路口的時候，空蕩蕩的路口，卻隻剩下了那個穿黑色雨衣的女孩。

“喂，”我喊了一聲：“你媽呢？”

她轉過身，有些錯愕地看向我：“你是......”

“剛剛被你們攔住要錢的，我讓你們别動，我去取錢，還記得嗎？”

“哦，哈，你剛剛大喊一聲就瘋了似的騎車跑了，我們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呢？”

“怎麼會，我說到做到，”我得意地揚了揚手中的鈔票：“去吧，吃面去吧，記得點大份的，讓他加兩個蛋，吃飽了就不會冷了。”

“哎，”她歎了口氣：“你還真是個好人呢。”

“隻是啊，”她也從衣兜裡掏出了一打鈔票：“已經有人給我錢了，可以吃很多碗面了，把你那點兒錢收起來吧？”

看她拿出的面額比我大，我也就不堅持了。

“本姑娘這麼漂亮，走到哪裡都會有人給我錢的。”她笑嘻嘻地說道。

我很想走過去看看她有多漂亮，但隻瞟了一眼，就被她打斷了：“你再逗留下去，回家可怎麼辦啊？”

我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于是慢慢跨上自行車，她仍在後面叮囑：“别再回頭看了。”

我不會回頭看了，很快騎車離開了那裡。

我收獲了一張好人卡和一條命。

她鈔票的面額比我多了幾十倍，幾百倍，上面還寫了四個大字：“天地銀行”

如果徑直走了，也許就沒事了，走了還繼續回來送死的，恐怕隻有我一個。這次能逃走，是因為善良吧，我的善良，還有她的善良。

雨打在身上，很冷，但前路卻突然明亮了，是我的錯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