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庖丁解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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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霜生花

莊子休回府的日期,是在離家半年之後。他在商丘結識了庖丁。這次,庖丁便是跟随他而來。

莊府的老夫人(莊子休的母親)近期即将舉辦慶生宴會。庖丁是聞名遐迩的解牛大師。莊子休這次便是特意邀請他來表演節目的。

莊子休是個極重禮儀的人。回府前,他早已書信一封,命人快馬加鞭送回來。隻為遠道而來的庖丁提前做歡迎的準備。

庖丁過府時,可謂是極其熱鬧。鑼鼓喧天,夾道相迎。還有府門前那兩排婀娜多姿的侍女,正微微欠身恭迎着他的道來。口中還異口同聲道:“歡迎解牛大師庖丁莅臨莊府!”

庖丁是個臉皮薄的人,面對如此巨大的陣仗,有些不好意思。他的臉龐有些微微的泛紅,忙左右探頭道:“謝謝!謝謝!叫我阿丁就好!”

府上的人紛紛見過庖丁之後。莊子休便詢問莊墨言,“給大師準備的廂房,準備好了沒?”

莊墨言畢恭畢敬地連連點頭。這會,又迎上前去,雙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示意庖丁跟随他前往。

庖丁笑着看了一眼莊子休,像是在禮貌地道别。莊子休回了他一個微笑,便向内院走去。

這次,跟随庖丁而來的,還有一條他的愛犬,名叫“哮天”。

當然,莊子休早已遺忘了那隻撥浪鼓的存在。可是,喧鬧的鑼鼓聲,早已激起了那隻挂在樹上的撥浪鼓的好奇心。在它的印象裡,除了莊遍周歲時,還從未有過如此熱鬧的場面。它真想如那些織布鳥一樣,飛向高高的蒼穹,俯瞰着大地中的一切。

過了許久,廚院中才陸陸續續來了幾個人。從她們絮絮叨叨的話語中,撥浪鼓才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她們正在一旁議論着庖丁的長相,甚至還有些鄙視他。

“都是廚房裡幹活的,憑什麼他就有這麼好的待遇。”有一位廚娘沒好氣地說。

“就是,不就是會解牛嗎?我殺的牛比他吃過的米飯還多,得瑟什麼?”屠夫附和道,一臉趾高氣揚的樣子。

就這樣,她們一群人圍在大榕樹下,你一言我一語,訴說着自己心中的不滿。他們并不看好庖丁。就等着看他在慶生宴上出洋相。

慶生宴會那天,庖丁早早地來到了莊府的廚院,想要先熟悉一下環境。不料,屠夫家的兒子武大郎見到庖丁前來,就想着捉弄一下他。

這院子裡已經許久沒來過新人了。他這會正悶得發慌。庖丁恰是撞槍口上了。

彼時,武大郎偷偷蹲在了廊庑下,緊緊靠着一根巍峨的大柱子。眼看着庖丁距離他原來越近,他正尋找着最佳的時機。

倏地,他手握彈弓的右手猛地一拉,又一松,一顆圓潤的鵝卵石便“嗖”的一聲,一飛沖天。

武大郎正靜靜地蹲在一旁偷着樂。乍然間,“嘭”的一聲,一個碗狀的鳥巢從榕樹上掉入下來,正巧砸在了哮天犬的身上。惹得它“汪汪汪”大叫起來。

眼看着并未一發擊中,武大郎趕忙閃人。

庖丁是個不拘小節之人。他循着聲源,發現了正蹑手蹑腳準備逃離的武大郎。隻是,對于小孩子的玩鬧,他并未太在意。他若無其事地走進廚房。倒是忽略了尚停留在原地的哮天犬。

哮天犬打量着眼前這個灰色的破碎鳥巢。從高空墜落時,它被摔得稀碎。隐隐可見的,是一隻斑白的撥浪鼓的身影。它的兩隻黃花梨彈丸,早已褪去了昔日的色彩。它的全身上下都透着飽經風霜的痕迹。

不過,撥浪鼓倒像是看到了生命裡的希望。盡管武大郎強烈的一擊,惹得它的身軀受到了激烈的震蕩。加上又從這麼高的樹上摔下來。這會,它還沒緩過神來,隻覺得一片暈眩。

過了一會,它才看清那隻正在打量着它的狗的身影。那是一隻中國細犬。灰褐色與白色的皮膚相間分布。它的四條腿以及脖子部分是雪白色的。其他部分則是灰褐色的。

哮天犬圍着撥浪鼓轉了好幾圈。惹得撥浪鼓震怒。

“你别轉了!轉得我暈死了!”撥浪鼓不耐煩地說。然而,哮天犬什麼也沒聽見。

那栩栩如生的鳄魚皮,像是激起了哮天犬的好奇心。它時不時俯身舔一舔撥浪鼓的鼓面。它正把玩得出神。主人的呼喚,打破了它的思緒。

“哮天,走了。”庖丁從屋内走出,直沖沖往院門口前去。

哮天犬忙不叠上前,跟随着主人的步調。快到院門口時,它又像是受到了召喚似的,大塊步跑回那顆大榕樹下,叼走了那隻斑白的撥浪鼓。

緊接着,哮天犬跟随着庖丁來到了搭建好的舞台上。這會,正好輪到庖丁的表演。他即将當衆表演他的成名絕技——解牛。

眼看着底下歡呼聲一片,衆人對于傳聞中的解牛大師是傾慕不已。就等着他開始精妙絕倫的表演。當然,也包括廚院中那幾位憤憤不平的廚娘和屠夫。此刻,他們正躲在角落裡凝視着庖丁的一舉一動。

那位屠夫不屑地說:“我就不信,你能将那活生生的黃牛給肢解了!”

“你就别不信了,等下那畜生咿咿哇哇的叫聲,聽着就怪滲人的。”有位廚娘說。

聽着這話,站在身後的武大郎,不由地打了個寒戰。他咬牙切齒道:“我就說,一看他就不像個好人。剛剛我就應該一彈弓彈死他。”

屠夫生怕武大郎又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他一把拉住了他。趕忙違心地解釋道:“生解黃牛是庖丁的絕技。這樣,是為了保證肉質的鮮美。”

可武大郎完全聽不進父親的勸告。他呆呆地看着舞台上那頭可憐的黃牛。募地,一股莫名而來的液體浸濕了他的雙眸。

“現在,有請我們偉大的解牛大師庖丁閃亮登場。”

随着莊子休話音剛落。場内響起一片喧鬧的聲音。掌聲響起。像潮水一樣襲來。就連庖丁身側的哮天犬也激動不已,它開心地甩動起它的尾巴,就連身軀也随之扭動起來。

隻是,遽然間,一陣清脆悅耳的聲音混雜在了這片哄鬧聲中,“鈎簾歸乳燕,穴紙出癡蠅。為鼠常留飯,憐蛾不點燈。”

終于,這隻沉寂多年的黃花梨撥浪鼓,又響起了它特有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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