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陰成大雪 看處亂霏霏——詠大雪古詩賞析

...

積陰成大雪    看處亂霏霏
——詠大雪古詩賞析王傳學

大雪，是二十四節氣中的第21個節氣，在公曆每年的12月6日到8日。《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說：“大雪，十一月節。大者，盛也。至此而雪盛矣。”其實，大雪和小雪、雨水、谷雨等節氣一樣，都是直接反映降水的節氣，大雪的到來，意味着天氣越來越冷，降水量增多。

古人之所以将這個節氣命名為“大雪”，是因為“雪”是水汽遇冷的産物，代表寒冷與降水。這節氣的特點是氣溫顯著下降，下雨或下雪。“大雪”名稱是個比喻，反映的是這個節氣期間氣候變化，寒流活躍，氣溫下降，降水增多，并不是表示這個節氣期間會下很大的雪。

節氣大雪與天氣大雪意義不同，節氣大雪是表示這節氣期間氣溫顯著下降且降水增多；而天氣大雪是指下大量的雪。實際上，全年下雪量最大的節氣也不是在大雪節氣，譬如我國北方黃河中下遊地區，降雪量最大是是在二月下旬的春季雨水節氣，其原因與“小雪比大雪大”是類似的，即二月下旬已過全年最冷時期，是初春天氣，南方暖空氣開始活躍，水汽開始豐富，而此時北方冷空氣勢力仍強，強強對峙，暖氣流在密度較大的冷氣流背上強烈、持久上升，遂可能降下大雪。

中國古人将大雪分為三侯：一候鹖鴠（hédàn）不鳴。此時因天氣寒冷，寒号鳥也不再鳴叫了。二候虎始交。此時是陰氣最盛，所謂盛極而衰，陽氣已有所萌動，老虎開始有求偶行為。三候荔挺出。“荔”為馬蘭草即馬蘭花，據說也能感受到陽氣的萌動而抽出新芽。

大雪的習俗有腌肉、喝紅薯粥、觀賞封河、捕獲烏魚等。 

...

唐代詩人元稹的《詠廿四氣詩·大雪十一月節》，生動地描繪了大雪時節的美麗雪景，展現了自然界的物候特征：

積陰成大雪，看處亂霏霏。 

玉管鳴寒夜，披書曉绛帷。 

黃鐘随氣改，鴳鳥不鳴時。 

何限蒼生類，依依惜暮晖。  

元稹的大雪之夜是寂靜的，是深沉的，是清醒的，他不願意錯過這樣一場美麗的邂逅。

首聯“積陰成大雪，看處亂霏霏”，到了大雪節氣，陰氣不斷積聚，也因為這樣的原因，随之大雪紛飛，以緻漫天遍野，銀裝素裹，到處白茫茫一片，似乎整個世界都一下子安甯了下來，顯得是那麼的純淨。

颔聯“玉管鳴寒夜，披書曉绛帷”，在這大雪之夜，有人吹奏樂器，有人開卷讀書，似乎要在遙遙寒夜裡，努力驅散那陰冷寒凝之氣，不知不覺也就到了拂曉。

頸聯“黃鐘随氣改，鴳鳥不鳴時”，這個時候，與十一月相應的“黃鐘”律管，律管内置放的葦膜燒灰飛出，可知為大雪節氣到了。也就在這個時節，一向活潑的寒号鳥，也不再鳴叫了。所有的生物都在唏噓時光遠去。

尾聯“何限蒼生類，依依惜暮晖”，大雪時節的冬日時刻，就好比一天中的暮色一般，似乎讓我們在白雪皚皚中，望見了深深的嚴寒和冰冷，實在無法讓人不去珍惜的了。

詩人不願在這場美麗的風雪之中沉沉地睡去，雪夜中的等待，或許讓他想起了深愛的妻子韋叢，從而陷入長久的思念。在雪夜裡，詩人懷着這份思念，靜靜地回味逝去的年華。

...

南宋詩人楊萬裡的《晚望二首》（其一），寫出了大雪時節的獨特風景，及對下雪的期盼：

月是小春春未生，節名大雪雪何曾。 

夕陽不管西山暗，隻照東山八九棱。 

這是詩人于大雪日晚望冬景而寫的大雪節氣詩。

十月被稱作小陽春，但實際上并未見到春天的色彩。十月有節氣名為大雪，可是哪裡看到過雪的蹤迹？（大雪節氣一般在農曆十一月，可當年在節氣前如有閏月，則在十月下旬，如2023年就在農曆十月二十五日）。詩的前兩句寫出了當年十月的氣候情況，顯示了與往年不一樣的氣候特征。

詩的後兩句寫詩人傍晚遠望的景色：太陽有着冬日暖陽的光輝，它不管西山的晦暗，夕陽的餘晖照在東面的山峰上，呈現出瑰麗的色彩。 

這是江南最常見的冬天如同晚秋的明麗景緻，哪裡有什麼雪，所以期待大雪節氣看到雪的江南或者中部平原的人就不要失望了。節氣中的大雪，和現實是有區别的，自古而然。

...

南宋詩僧行海的《十月吳中感懷》，寫出了塞北、江南大雪時節的不同風光，表達了對父母的思念之情：

耳熱酣歌向朔風，山河澤國舊吳宮。

人生莫羨倉中鼠，世事須知塞上翁。

大雪風光寒草綠，小春天氣野花紅。

高堂白首無來信，一點鄉心逐塞鴻。

這個宋朝的和尚是個行僧，他南南北北走的路很多。既到過塞北草原，十月在寒風中喝酒唱歌；也驚訝江南的十月，到了大雪節氣，這裡的草仍是綠的，冬天了，居然野花如春天般絢爛。

詩人感歎道：人生不要羨慕米倉中的老鼠安享富貴，須知世上事情如塞翁失馬，安知禍福？自己雖然走南闖北，自由自在，可年老的父母音信全無，思念父母的心像北方南飛的大雁一樣向往故鄉。

...

元末明初詩人陶宗儀《十一月朔大雪節早見雪》，描寫了大雪節氣适逢天降大雪的寒冬景象：  

狂風昨夜吼棱棱，寒壓重衾若覆冰。 

節氣今朝逢大雪，清晨瓦上雪微凝。

朔：農曆每月初一。

這是元末明初詩人陶宗儀的一首大雪節氣詩。

這是最适時的、善解天意的大雪。所謂“好雪知時節，臨寒舞翩遷”，大雪勤勉又自律，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該做的事。大雪節氣就這樣來到了我們身邊，帶着寒風，帶着霜雪，它告訴我們最美的冬天即将到來了。看雪花紛飛，詩意人間正當時。

一二句“狂風昨夜吼棱棱，寒壓重衾若覆冰”，是說，昨天夜裡狂風怒吼，天地一片嚴寒；寒壓之下，厚厚的被子好像冰雪覆蓋。 這是寫大雪來臨之前，天地的變化，狂風怒号，寒壓來襲。

二句，詩人用了一個比喻，将原本溫暖的被子比作覆蓋的冰雪。真正寫出了嚴冬寒氣逼人，人們身體冷、周圍一切都冷的狀态，極其生動形象。

三四句“節氣今朝逢大雪，清晨瓦上雪微凝”，是說，今日正好逢着大雪節氣，清晨出門一看屋瓦上微微積聚着白雪。這是寫大雪來臨後的樣子。屋瓦上處處都有輕微的積雪。這就應景了大雪節氣，所以說大雪真守信，準時準點到達，給人們一種“瑞雪兆豐年”的喜慶。可謂來得恰是時候。

大雪時節，不妨約三五好友，訪梅賞雪，飲酒賦詩，這才是大雪節氣最美的樂事呢。

...

清代乾隆皇帝的《十一月初七日得雪時大雪節也喜而有作》，描繪了大雪節氣大雪紛飛的景象，表達了期盼來年豐收的美好心願：

小雪雪霏霏，大雪霏霏雪。

今年三白早，喜複應時節。 

朝來眄庭除，皚皚堆玉屑。

上林冬欲半，滿樹瓊英缬。 

曩餘饒逸興，玩賞吟清絕。

值此六出飛，豈不中心悅。 

所樂在田疇，望歲念彌切。

裁詩為志慶，那更論工拙。

這一年，小雪節氣北京下雪了，大雪節氣北京又下雪了。“三白”，冬天三度下雪，預兆來年豐收。更可喜的是，小雪、大雪節氣的雪還是應時節而下的。

早晨起來看到宮苑内皚皚白雪，瓊玉一般，樹木花草雖凋敗近半，但滿樹也都是瓊英碎玉。這讓乾隆帝有了超逸豪放的興緻，觀景吟詩，玩賞了很久。在這個下雪的時節，心中滿是愉悅。愉悅的是這場雪對莊稼會很好，來年定能豐收。所以，現在就作一首詩表示祝賀，哪裡管它工整不工整。從最後兩句看，乾隆還真是個懂得憫農的皇帝。 

當然，從詩歌本身而言，這首詩的水平也正像他自己所說，“裁詩為志慶，那更論工拙”。不過，在農曆十一月初七日，看看故宮的雪，讀讀這樣的随興之作，也會一天好心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