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刁滑的鹿泰恒

鹿泰恒是全書出場不多的一個人,但每次出場都讓人感歎他的厲害。

世上确實有這樣一類人,年輕時沒有做過讓人記得的善事、大事,也不是心地純良的人,但是因為太能活了,熬成周圍年齡最大的人,就心安理得的享受身邊小輩的尊崇,你明明知道他算不上德高望重,但就是有什麼大事都不能繞開他。

鹿泰恒就是這樣一個人。關于鹿泰恒的過往,書裡沒有過多的描寫,但是從對其家老太爺的描寫來看,鹿家并不是光明磊落的發家,鹿泰恒守着組業,也并沒有什麼新的建樹。從白嘉軒賣地幾個細節來看,鹿泰恒也不是有頭腦或有擔當的人,他對事情的敏感度甚至比不上兒子鹿子霖,鹿子霖第一個感覺到白嘉軒換地這事有隐情,鹿泰恒卻以經驗否定了兒子的看法。

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在主人公白嘉軒能力成長的過程中,幾次讓他吃癟。

第一次:朱先生查禁煙苗時

田間路上和翻耕過的罂粟地裡已經聚集來了白鹿村全部男女,鹿子霖和他爸鹿泰恒也擠在人群裡。鹿泰恒走到朱先生跟前,拱拳作揖說:“好!朱先生,好哇!”随之轉過頭呼叫兒子子霖和長工劉謀兒:“回去套牲口吆犁,進地把煙苗犁了!”朱先生丢下犁杖,雙手攥住鹿泰恒的手:“請受我一拜!”朱先生随之站起,面對衆人,宣讀縣府二十條禁煙令。

朱先生帶頭毀煙苗,鹿泰恒對朱先生拱手作揖贊成。這裡作者雖沒有明說,但可以讀出幾層用意,第一層,最淺顯的意思,煙土是害人的玩意,老人家和朱先生想的一樣,應該毀掉。看事情不能隻看表面,且從前文對鹿泰恒性格的描寫來看,他并不是一個光明磊落的人,這第一層意思,顯然隻是做做樣子。第二層,煙土是白嘉軒帶頭種的,鹿泰恒早就看不慣了,早就想毀掉這些煙苗了,作為白鹿原的族長,帶頭種這毀人的玩意兒。這一層用意,比較貼近鹿泰恒的真實想法,他是想當衆給族長白嘉軒難堪。

第二次,白嘉軒想重修祠堂。

白嘉軒走進上房的屏風門就叫了一聲:“叔哎!”鹿泰恒從上房裡屋踱出來時左手端着一隻黃銅水煙壺,右手捏着一截冒煙的火紙,擺一下手禮讓白嘉軒坐到客廳的雕花椅子上。鹿泰恒坐在方桌另一邊的椅子上,細長的手指在煙壺裡靈巧地撚着金黃綿柔的煙絲,動作很優雅。白嘉軒說:“大叔,咱們的祠堂該翻修了。”鹿泰恒吹着了火紙,愣怔了一下,燃起火焰的火紙迅速燒出一截紙灰。鹿泰恒很快從愣怔裡恢複過來,優雅地把火紙按到煙嘴上,優雅地吸起來,水煙壺裡的水的響聲也十分優雅,直到“噗”的一聲吹掉煙筒裡的白色煙灰,說:“早都該翻修了。”白嘉軒聽了當即就品出了三種味道:應該翻修祠堂;祠堂早應該翻修而沒有翻修是老族長白秉德的失職;新族長忙着娶媳婦埋死人現在才騰出手來翻修祠堂咧!

白嘉軒去找鹿泰恒,鹿泰恒一套抽煙的動作如行雲流水,擺足了架子,我們代入白嘉軒,可想而知他作為一個小輩的尴尬和窘迫。更厲害的是,當白嘉軒提出要重修祠堂,鹿泰恒先是愣了一下,說明他并沒有想到過祠堂該重修了,更沒想到白嘉軒作為一個年輕人有如此心胸,但是他并沒有把真實想法表現出來,而是說了一句:“早都該翻修了。”區區六個字讓白嘉軒品出了三層意思,一層比一層更讓人堵心,更糟糕的是面對這樣一位老人,被怼了隻能吃啞巴虧。

生活中鹿泰恒這樣的人并不少,他看不得别人好,卻每次都能站在道德到底去評判别人,對這樣的人,隻能敬而遠之,避免正面與其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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