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物愛人》原創連載
第一卷。遇見既榮幸。第二十二章。敞開心扉。
我睡了很長的一覺,當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天後的中午,風雪已停,幹燥的風聲将陽光一同卷進我的耳朵,渾身一點力氣沒有,口幹舌燥,眼睛極不情願的張開。第一眼就看到姐姐拉開窗簾,她熟練的像以前那樣,掀起我的被子,将我拉起來。
“起床了少爺!你該吃藥了。”
她把膠囊跟藥片給我分配好,一杯清澈的水,讓我恢複了一半元氣。她捋順我亂糟糟的頭發,還摸我的額頭。她臉上總算恢複了曾經的笑容。
“退燒了。不那麼燙了。你睡了兩天啊。迷迷糊糊的還說夢話。”
我有種無顔見江東父老的心态,隻想繼續埋進被窩裡。母親在廚房炖着雞湯,爸爸也在忙和着“遠程指揮”工廠的生産。他們現在已經把精力都放在了家裡。聽說外婆守了我一天一夜,今天早上才離開的。他們的擔心讓我為之慚愧。
“醒了一莳!哎呀!好些了嗎。”
母親沒有任何怨怒的表情,語言依舊溫柔。爸爸也走進房間,電話還在手裡攥着,面帶微笑,他的眼睛裡充滿了雲開月明的色澤。
“一莳啊。起來吃點東西。你媽給炖了雞湯。還包的餃子,是鮮肉餡的。知道你愛吃。”
我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有種窩心的感覺在内髒裡翻滾,那些讓我小心謹慎保留着的小倔強,此刻已經蕩然無存。因為我經年搭建起來的那個小城堡,早在三天前土崩瓦解。那是我支撐着行走了這麼多年的戾氣。那個跟我有着血緣關系的生父,他是我的“債”,我們之間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因果。我想着,等我考上一所好的大學,獲得一個好的工作,功成名就的時候,站在他的面前,跟他對質其曾經的林林總總,他會不會後悔當初對我的“見死不救”,會不會後悔将我抛棄的如此幹幹淨淨。奈何這一切都是我幼稚的腦袋裡鋪墊的廢紙。他以十萬塊,将我“賣了”。原來我不過是他貢獻出來的一條染色體而已,不痛不癢。僅此而已。
母親抱住我,任由我在他的懷裡哭泣。嗚咽的聲音在家裡回蕩,沒有一個人去阻攔我的發洩。妹妹看到此情此景跟着哭起來,她爬到床上,鑽進我的懷裡陪着我一同落淚。她像是感同身受一樣,與我共情。
“哥哥不哭。”一聲聲的呼喚,将我從悲恸中拉回來。
午飯安靜無言,連呼吸聲都能聽的清清楚楚。樓下偶爾有炮仗聲,伴随着孩童的追逐打鬧,年味已經從四面八方襲擊過來。這是我們搬進新家的第一個春節。我不想讓這個春節因為我而變得糟糕。但是我真的提不起任何精神。飯桌上姐姐欲言又止,她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我,她能明白我遭受了這種打擊是什麼樣的感受。她将雞腿夾到我的碗裡,曾經跟我争雞腿的她,好像一夜間就擁有了少女善解人意的本能。
“你吃!多吃點。好的快。”
她看着我,我能從她的眼神裡明白她的心意。她恨不得我立刻恢複如初,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我們繼續為着新年的到來準備着,放假前我們就安排好了去哪玩,去各種消費。跟朋友同學門“夜夜笙歌”。
我沒有回應她的眼神,低頭吃着碗裡的餃子。我最喜歡的鮮肉餃子,此刻味同嚼蠟。
妹妹也把她的雞腿也讓給我。她筷子用的還不利索,就直接用手拿着硬往我嘴裡塞。
我拗不過她,拿過她手裡的雞腿,小口的吃着。此刻我才看到客廳玄關那邊好多禮品,想必是親戚朋友來看過我了。
母親看到了我的視線鎖定在禮品上,“啊。這些是你大姨跟你舅拿來的。他們擔心你,這麼遠還要跑來看看。那會子你還沒醒呢。爺爺奶奶跟姥姥姥爺也守了你兩天了,我今早上讓他們走了。還有你小果子叔,他也來了。”
“媽你跟他們打電話說一聲。我好了。還有,我晚上想洗個澡。”
母親臉上總算是露出了一絲笑容。爸爸也是。家裡的氣氛升溫了不少。爸爸說晚上要跟母親單獨帶我出去吃飯。他說我們父子要像男人一樣,面對面交流一下。
那是爸爸第一次很正式的跟我談話,我們來到了漿水路上新開的那家北京烤鴨,爸爸提前定了位置,這裡食客絡繹不絕,門口停滿了各種汽車。迎賓很有禮貌的将我們帶到位置上坐下來,爸爸點了套餐,還為母親要了紅酒。他說今晚上我可以跟他一塊喝一點白酒。他說男人這輩子始終是要跟酒打交道的。他不介意我過早的跟酒水接觸。那一小杯瓊漿推到我面前的時候,他說在喝酒之前,要把對我說的話先講給我聽。
他說起了他跟我母親年輕時的過往。那會子他們也不過十七八的年紀,都是一個工廠家屬院裡的孩子,他們都在廠附中上學,那時候我的母親紮着兩根麻花辮擺在胸前,穿着棉布裙子黑色的絨布平底鞋。笑起來眼睛彎彎的濃濃的睫毛一閃一閃,很讓人心顫。他曾偷偷給我母親寫過信,信裡還放了一枚紅色發卡。他也沒想到第二天母親就帶着發卡來到學校,那時候他高興的好幾晚上睡不着覺。小果子叔慫恿他對我母親告白,但是那個時候,人們的意識被禁锢着,談情說愛不像現在這麼光明正大的,隻能偷偷的傳遞着男女間的情誼。告白這樣的行為,弄不好就會被冠上“流氓罪”。他那時也真的是膽小,隻能偷偷的喜歡着我母親。後來因為要送一批工人去支援大西北,搞西北開發建設。我外公在名單裡,就這樣我外公帶着一家子離開了這裡。他們倆的青春就跟斷了線的風筝一樣,丢散了。直到某一天小果子叔跟他說我母親要離婚了而且來到了Z城,他的内心再一次被點燃。有種再續前緣的感覺。他說當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他就對我莫名的喜歡。愛屋及烏也是比較恰當的。但更多的是他覺得跟我之間有緣分,緣分這東西很奇妙,無法形容。他在跟我母親結婚之前就談過,想着婚後将我的戶口簽到他的名下,做他名正言順的兒子。當時我母親拒絕了,說我從父母的離婚陰影中還沒有走出來,這件事先放一放吧。這樣一拖,就拖到了娃娃出生。他就想借着給娃娃上戶口,把我的一塊給辦了。他說我是這個家唯一的男孩,他對我非常看重。他會以自己最大的能力給予我最好的生活。他希望我能成為這個家光宗耀祖的那一個。他說我姓聞,是他聞桐熏的兒子。已經是刻在心裡的不能改變的事實了。過去無論發生過什麼,那都是前塵往事。這個家才是我的歸屬。我要為了這個家而努力。他說我會是他的驕傲,這一點他深信不疑。
我們用男人的方式碰杯。那熱辣的液體進入喉嚨後嗆得我咳嗽不止。他沒有任何動作,隻是坐在對面笑。
“哈哈。第一次喝白的都會被嗆一下。慢慢的就好了。一莳!記住了。無論任何事,都有爸爸在背後給你撐腰。誰都威脅不到你。放開膀子,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是!咱這個家都是你最終的歸屬。我!還有你媽!永遠在家裡等你!”
我們碰了第二杯。我小口的飲下這讓我渾身顫抖的的液體。一股熱辣貫穿我的身心。讓我的内腔頓時膨脹起來。我好像被充足了力量。精氣神回來了。也或許是爸爸的話語讓我有了底氣。他是我的後盾,我不在是海面上漂浮的蒙難者。我獲救了。我此刻擺脫了自己給自己設下的牢籠,曾經自我囚禁,而現在我已經在那個雪夜裡長大了,那些自己的小心思小打算,在我看來,啼笑皆非。我最終還是要融入這個家的。我是這個家的一份子,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爸爸用盡力氣争取來的,我名正言順,天經地義。
那一隻肥美的烤鴨,被我們父子二人給解決了。那一天爸爸說他吃的很飽很開心。還哼起了歌。
我對他保證,“爸!我要考一中。還要考青大。去北京!”
爸爸高興壞了,一拍桌子,“好!爸砸鍋賣鐵都得供你!”
我們一家三口走路回家,手牽着手,哼着歌。寒夜裡有酒的加持,一點也不冷。爸爸說他感覺自己又年輕了,好像回到了十七八歲的時候,母親還是那個樣子,他們還特意帶我來到了曾經的廠家屬院,不過已經物是人非,這裡已經拆遷,要蓋一座大型的商業廣場,老電影院院也要拆了,過了年就會動工,以後會蓋成居民區。這一大片等兩三年後會成為市裡最繁華的中心區。時代推着我們不得不前行。爸爸已經展開他的藍圖,他說等我們都結婚了,他才不會給我們帶孩子,他要跟我母親去遊山玩水,那些被他們錯過的歲月,要一點點的找回來。
“麗韻啊。咱再來看場電影吧。要不然這裡拆了就沒機會啦。”
他們兩個手挽着手,在我面前上演着甜密。
“好!”
爸爸跟母親臉貼着臉,哼着屬于他們的歌。盡管身邊行人如織,他們也不被打擾。
回到家,姐姐抱着娃娃迎接我們。她就像失寵了一樣,開始戲精附體。
“你們吃的啥啊?”
爸爸沒正眼看她,“漿水路那家北京烤鴨。”
姐姐瞪着大眼珠子,“啥!那家新開的北京烤鴨!不是!這樣太那什麼了吧!你們三口去吃好的!留我們姐妹倆在家啃饅頭。娃娃啊......咱們姐妹真命苦啊。那叫什麼來着......聞一莳!手心手背都是肉的反話怎麼說啦?”
看到坐在地上準備撒潑的她,我回了一句,“厚此薄彼!”
“對!就是厚此薄彼!老聞!你厚此薄彼!你在吃烤鴨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們姐妹呢?啊!你們都沒有打包帶回點來嗎?鴨骨頭也行啊!”
姐姐拉着我的胳膊不依不饒,“聞一莳!連你也沒良心了。你不知都給你姐打包一隻回來!”
“出去出去!”我把她往外推。
“你要幹啥啊!啊!我還不能在你屋裡待了?”
我搖着頭,打開衣櫃找歡喜的内衣。“我要換衣服準備洗澡。你要看啊?”
“切!我什麼沒看過啊。小時候坐一個馬桶上拉過屎呢。現在跟我講究起來了!”
她又繼續去纏着爸爸,“老聞!聞一莳離家出走有烤鴨吃?那我離家出走能有啥啊?”
爸爸忙着脫外套,“你要離家出走啊。我就把你逐出家門!”說着做了一個要打的假動作。
姐姐早就被他這些招數弄得皮實了,“嗨!沒打着。行啊!到時候我就浪迹天涯!不過浪迹天涯不能靠雙腿走路吧!老聞!支援我一輛摩托車呗!”
爸爸又伸出手準備去打她,還是被她跑掉了。
“摩托車先不買。不過可以給你們姐弟倆一人買一部手機。這樣方便聯系。”一邊說着一邊往搖擺椅上躺下去。
“真哒!哎喲喂!我先給您請個安了。來!給您捶捶腿!”我姐瞬間變身小丫鬟。
母親給我放好洗澡水。我将身體沉進水裡。索性頭也進去,讓溫熱的水将我浸泡,我要将那些暗藏在我身體裡的“雜質”都浸泡出來。唐醫生說過,我雜念太多,束縛着自己,我要自救,才能煥然新生。在憋氣到臨界點的時候,猛地起身,大口喘氣。聽到姐姐在跟爸爸聊天。
爸爸依舊很開心,他跟姐姐說我要考一中。
“切!考一中對他來說一點不難好吧。雖然是重點中學但是以他的水平,已經是志在必得了。”
“那考青大呢?!”
姐姐來了精神,“真的!他要考青大啊?!行啊!老聞!我弟要是考上青大!有啥獎勵沒有啊!我也跟着沾沾光!”
爸爸坐在搖搖椅上,泰然自若。“全家去香港旅行怎麼樣!”
姐姐跟妹妹都驚呼。“就這麼說定了!弟!你可要努力啊!”
我從衛生間出來,就被我姐張牙舞爪的架勢給驚着了。她拉着我來到我的房間。我穿着睡衣,頭發還是濕漉漉的。我用毛巾擦拭頭發,她在一旁眉飛色舞規劃着未來的香港行。
“你以後要是考上青大了。飛黃騰達了。你可得想着你姐我啊。以後有啥好東西記得分享啊!”
她在我身上磨蹭着。我們從小親密無間,經常打鬧。我習慣了她跟我的肌膚接觸。
“好!分你一半行了吧。”
“那太行了!姐沒白疼你!”
妹妹也來湊熱鬧。“我也要一半!”
把我娃娃抱起來,親她一口,“好!也給娃娃一半。”
可妹妹的胃口不止這一點,“姐姐,哥哥都給我一半了。那你呢?”
“我也給你一半。”姐姐拍着胸脯一臉不計犧牲個人利益的樣子。
“那你給我一半,哥哥給我一半。這樣的話,幹脆叫哥哥全給我就行了。你的那一半哥哥就不用給你了。所以,哥哥是我的。你起開!”
說着把姐姐箍住我的手給掰開,還用小腳丫踢了她一腳。
“嗨!你個小丫頭片子!養不熟的白眼狼。有你這麼算賬的嗎?”
我幫着娃娃回怼她,“理論上娃娃說的對!她沒算錯帳!”
我們兄妹二對一,用打鬧嬉笑的方式把以前的家庭氛圍給找回來了。母親給爸爸泡了一杯茶,爸爸坐在搖擺椅上閉着眼睛聽着我們兄弟姐妹三人的歡聲笑語,母親則是心無旁骛的坐在梳妝台前護膚。電視機裡播放着港台肥皂劇。溫暖的燈光透過窗戶跟其他人家的燈光彙聚到一起,形成祥和的萬家燈火。街道上有鞭炮煙花在炸裂燃燒,年味已經以迫不及待的方式流竄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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