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正飛雪（四十七）

聲明：本文系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張蘭愣了一下，旋即狠狠瞪起雙眼，像壓着一股悶雷，低喝一聲：“王一源兒，滾！”

那王一源仍嘻笑着，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兒。他捋一把燙得發卷的頭發，覺得帥到剛好，竟将坐姿端正了，喬模喬樣地從包裡掏出筆袋和課本，要往課桌上擺。

半晌，他斜一眼旁邊呆站着的趙小樹，歪起嘴，嘲道：“呦，大學霸。我知道你，從六中來的，中考分數我們班第一。明天早上借我抄個作業呗！”

張蘭沉下臉，立馬對趙小樹道：“别聽他的！”轉臉側身起腳，作踢踹狀，兇巴巴地威脅道：“走不走？不走，我踹死你！”

王一源這才把文具收拾回去，猴子一樣蹦開，腆着臉笑：“我走，我走。”一溜煙又去到隔列另一桌前，纏住另一名看去老實的男生，将他桌上書本筆尺全丢飛了去，霸占了他的座位。

趙小樹還立在原地，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唬得不知所措，張蘭卻早已坐下，拍拍身邊的椅子：“别理他。傻站着幹嘛，坐啊！”

趙小樹見此，恍惚回到了小學第一次認識張蘭，她在前面保護他的時候，突然心安了。雖然她的外貌變化頗大，但那股氣洶洶的勁兒，威風凜凜的樣子卻是沒變。

等他坐下，張蘭立馬興奮地問他：“好家夥，趙小樹！記得你不是考進六中了嘛，怎麼也來這所學校了。”

趙小樹臉一紅，不知怎麼回答，沉吟一陣，決定如實相告：“吃壞肚子了，考試沒發揮好。”

見他神色複雜，張蘭意識到什麼，停滞一下，忙安慰道：“哎呀，又不是高考，肚子難受也沒辦法了。你學習那麼好，高考肯定沒問題！”

趙小樹回憶起六中的生活，皺了皺眉，搖頭苦笑道：“算了吧，我可不想再過六中那種生活了。”

張蘭好奇地問：“什麼樣的生活？”

趙小樹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張蘭的雙眼。就見她又把發繩給解了，發際披肩，烏黑水亮，手托着下巴，眼一眨不眨，炯炯地也望向他。

張蘭見趙小樹的目光投來，慌得躲開了。她覺得趙小樹好像沒變，又好像變了。

雖然兩人幾年未見，幾句下來，還是由生疏重回到熟悉。趙小樹心中暢快，再按捺不住，便滔滔不絕，将三年來的苦水一吐為快。他從上學前的補習班開始，斷斷續續，偶爾回答張蘭幾句好奇的詢問，一直講到中考的失利。

張蘭聽完，松了口氣，好似去到六中的是她，心有餘悸：“幸虧我去不了，不然真是要了我的命！又無聊又壓抑，我幹脆呆在家裡算了。”

趙小樹怕自己說得有些過了，忙拉回來一點：“也沒那麼恐怖了，老師們很負責，同學們也很好。”

張蘭撥浪鼓似的搖頭：“我絕對坐不住！”說着，又嘻嘻笑起來，像被自己的話給逗樂了，“對了，也坐得住，節節課趴桌上睡覺呗。這坐得住了，哈哈。”

趙小樹突然想起她腳傷的事情，偷偷往下一瞥，問：“你現在還能跑步嗎？”

張蘭一愣，旋即坐轉過來，即刻在二人間翹起腳來。她穿了雙花粉的高幫帆布鞋，就在半空朝趙小樹扭了扭，又蹬一蹬，随後“咵”地往地面一放，滿不在乎道：“沒事兒了，想怎麼跑怎麼跑！”

說完，她微垂下眼簾，不看他，淡淡地一笑：“都什麼時候的破事了，我都快忘了。”

趙小樹沉默下來。隔半會兒，他又通紅着臉，幹巴巴地扯起其他事來。張蘭像是什麼也沒發生一樣，照前積極地回應着。

聊到興處，張蘭剛要說起自己在思泉中學的事，就聽台上幾聲暴起，“邦邦邦”的敲擊聲穿透了班級，唬得衆人一靜。

不知何時，黑闆前立了一名又矮又瘦的“怪老頭兒”。他有些佝偻，不耐煩地半晃着身子，用粉筆頭猛擊起闆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