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l 榕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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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明:本文系作者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酒後各自散去,好端端的睡了一覺。天亮方醒,卻感覺腦袋沉沉,腦幹像電腦的内存久未清理,積下許多的垃圾。

       “昨晚做了一個夢吧?”我心裡不置可否:“怎麼就一點也記不住了呢?”

       晨起三件套,刷牙、洗臉、刮胡子。我一邊習慣性地擺弄着這一切,一邊努力地試圖去想起昨晚的夢境。但因急着外出辦事,沒有時間做出更多的努力,我這小小的願望終究未能實現。

       仲秋的雨連續着下,雨雖不大,但總能勾引起那些舊年往事。原來它們還一直浸泡在這裝滿秋雨的壇子裡,一旦有某種心靈的觸動,即可脫壇而出。

       那些曾經深情撫摸過的面容和姿态被歲月的風吹雨打日曬所侵蝕,已變得面目全非,隻剩下這哀怨憂郁但又真實的秋雨。

       坐在有如一柄大傘的榕樹下的石椅上等人,一陣秋風,陡生幾分涼意,數片榕葉零落飄下,葉片間隔甚遠,各自蜷縮地卷起,本來寬大的葉片,呈現出一個個“兩頭尖”的形狀。它們就這樣一聲不吭地躺在樹下的爛泥之上,即使一個世紀過去,都不可能再次交集,重拾起它們曾在樹端的鮮活與歡快。

        或許它們沉默不語,正是因為它們各有各的心事。或許它們正在回想那曾經的高亢激揚,不懼風動雨淋,健康而壯碩的軀體發出沙啦沙啦,歐也歐也的歌聲。或許它們正覺得自己如今慢慢枯萎而色衰,體弱而無神,甚至随時都為化作泥塵的可能性而黯然神傷。

        石椅離榕樹的中心大約十來米,落地的葉片在斑駁的褐色中摻雜了一點點橙黃和中綠,讓葉片看起來還有一點難得的生命力。讓人扼腕歎息之餘,頓生讓它們起死回生之心:“把它們插入這樹下潮濕的泥土,施點含有激素的肥料,是不是就能讓它們重新泛出青春的活力?”

        我忍不住拾起一片可憐的葉子來,湊近有些昏花的眼睛,依稀可見殘葉上的許多蟲孔。蟲孔的周圍發黑,有開始糜爛的迹象。

        視線穿過葉的孔徑,一束七彩的光穿越時空而來。我圓睜眼睛,黑色的瞳孔接受着這閃耀的光芒。

        此時此刻,這小小的孔中閃現大千世界:芳草茂木,百花盛開,蝶翻蜂忙,湖波山影,天朗雲移……

        我募地想起,這不正是我昨晚夢中的景象麼?

        我肆意地遨遊,帶着一股好奇和稚氣,趴在綴滿小花的綠地上翻滾,劃起一葉小舟飄蕩在潋滟的碧波,與跳出水面的小魚兒親吻,躲在山中無人幹擾的飛來石下尋找螞蟻的樂園,扇動着雙臂冉冉升起越過城市的天空漸至瓊瑤玉宇……

        “别做夢了!瞧你那傻-X樣!”隻聽一位女子的怨罵聲傳來,聲音尖細,非常刺耳。

        我從夢境中回過神來,扭頭朝罵聲望去。一男一女親蜜地手牽着手兒向我石椅的方向走來,他們有說有笑,男的活力四射,但有點流裡流氣;女的婀娜多姿,一步數搖。

       “别厭惡,别不滿,别惡評,這是年輕人該有的樣子。”我心裡想道。

        又一陣秋風吹來,鼻腔裡卻嗅到一股腐敗的氣味,沒有細品,也許是我手中這殘敗的葉子散發的,也許是我的周圍某種不合時宜的事物所散發的。

        我好像明白了些什麼,又好像什麼也沒明白,這終歸隻是一個像夢一樣的夢。

        一聲沉悶的雷響,預示又要下雨。榕樹如傘,但并不能為我遮風擋雨。此地,非我久留之處。


(2023.9.18 微醺中山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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