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訓備忘錄
大學軍訓相比高中就正式多了,大學軍訓全身都是迷彩的,甚至鞋。鞋的質量算不上好,而且它明亮的綠色讓我們像是踩着真正的草。當然,它比草鞋好得多,但鞋底的确很薄,所以為防腳底磨出泡,我墊了一層鞋墊,不過鞋墊質量也不太好,常常走着走着,鞋墊就探出頭來,像某種保護腳腕的配置。這并不能令我感覺尴尬,因為基本上發現的時候,就是我一個人坐着的時候,那時沒人看見,我就當作從來沒人看見過。
那時是四月,按說不是太陽特别毒的時候,而是雨水特别毒的時候,偏偏那一周,風未吹,雨也未下,隻有太陽兢兢業業地,讓我們短暫地進入夏天。站着便似乎有爬行的螞蟻,飛行的蒼蠅,但因為有教官,隻能任其穿行,紋絲不動。坐着我就喜歡解開腰帶,解開扣子,提起袖子,歪戴帽子,像是解放生靈。怪的是,本來隻是一會兒的解放,過一會兒就會回到囚籠,隻這一會兒的工夫,竟會被人發現。有位教官過來,說:兄弟,很滋潤嘛,袖子一拉,腰帶一摘,帽子歪帶,誰也不愛呀,台上的領導都沒你享受。我當時的享受,增加了追憶時的美好,當時的享受,是一個固定的鏡頭,清晰地拍攝着時間的那一角。
面對最後的真實的鏡頭,那個時期那些片段的事件,事件的片段,看起來就變得模糊不清。與腦子與心靈絕對不同的焦距,似乎更接近真實的影像,令人懷疑,又令人确信,一些事情,一些表情,隻有在這種鏡頭下才能夠發生。比如,我被叫出列,有些人笑,是因為我們昨天探讨過誰會是出列的人,有些人笑簡直沒有原因,而且是笑在我已經走上前來的時候,而不是最可笑的教官喊出列的時候。我當時不知道原因,後來看合影,原來那時我的帽檐是斜的,一隻眼睛能接收陽光,另外一隻則在黑暗裡。醜角站着也有人笑,因為扮相就是醜角。醜角感覺到悲劇感,因為他看不見自己,看見自己的時候,他覺得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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