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愛和新歡

鄭重聲明:本文系原創首發,文責自負。本文參與書香瀾夢第74期“舊”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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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新歡和舊愛,作家張小娴說過一段話:“想要忘記一段感情,方法永遠隻有一個:時間和新歡。要是時間和新歡也不能讓你忘記舊愛,那麼,原因隻有一個:時間不夠長,新歡不夠好。”

她真的是人間清醒,小玲又失戀了,對方是否有了新歡她不知道,她卻連舊愛都不是,一起滾過床,一起斷過糧,也曾淚眼相望,一起半夜睡不着,一起把夜都變蒼涼。卻不是愛人,那麼算什麼呢?充其量算合租夥伴吧。

張亮是小玲撿回來的,小玲離開打拼多年的魔都,來到這座美麗的小城,是因為歌手郝雲的那首《去大理》:

是不是對生活不太滿意
很久沒有笑過又不知為何
既然不快樂又不喜歡這裡
不如一路向西去大理

路程有點波折空氣有點稀薄
景色越遼闊 心裡越寂寞
不知道誰在何處等待
不知道後來的後來
誰的頭頂上沒有灰塵
誰的肩上沒有過齒痕
也許愛情就在洱海邊等着

小玲在這座城市遊蕩,白日的大理古樸又端莊,漫步于青石闆小徑,細雨紛紛,靛青色古屋矗立于霧氣中,房角屋檐下青石縫裡開滿不知名的小花,清新的花草香與曆經流年的木屋交織成大理厚重的文化古韻,随處而坐皆是安然。

夜晚的大理喧嚣又妖娆,圍繞四方城鱗次栉比的各色酒吧燈火輝煌,人聲鼎沸。不經意間路過的你,也許是那一抹深情的注視,也許是那絲綢般滑過夜空的吉他聲,在歌手如訴的清唱裡迷了心神,夜,總是如此妖娆,總能在某一刻撥動你的心弦。

小玲從酒吧擁擠的人群中奮勇掙了出來,馬尾早已亂了,她索性解了開來,任一頭青絲在夜的撫摸裡彼岸花般鋪展,在夜的濃霧裡飄向魅的聖殿。

跌跌撞撞走着,小玲索性脫了高跟鞋,拎在手上,另一隻拎着手包晃着,包裡發出“叮鈴咣當”的聲音,她走到小廣場,随意地坐在青石階上,伸手摸去,“嘿!”她樂了,居然是剛才點剩下的啤酒,“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她摸出一瓶,“撲”的拉開,豐富的泡沫混着啤酒花的香氣,一口悶下,一股辛辣的氣體從肺裡又被擠壓出來,順着鼻腔呼出,麻麻的。她呼一口氣,仰頭,手腕卻突然被一雙有力的手握住,“一個女孩子出門在外,不要喝太多酒,你可以帶回去喝,我幫你叫車。”

男人說完,扭頭向路邊走去,“嗯?”小玲後知後覺地看着男人筆直的背影,半晌沒反應過來。沒一會,一輛黃色的捷達停了下來,男人回頭向她招手,小玲揮揮手坐着沒動,司機等了片刻不見動靜,打開車窗沖男人吼着什麼,男人雙手合十作了個揖,黃色的車子“轟”的一聲絕塵而去,男人回身向她走來。

後來的事情就是兩人不知怎麼地又去了酒吧,結果小玲跳舞跳醒了,男人喝醉了,喝醉的男人很乖巧,酒吧橙黃的光線下男人趴着的側顔堪稱完美,莫名地,小玲想起了那首歌,“也許愛情就在洱海邊等着。”在這樣一個寂寞的夜裡,小玲似乎聞到了愛情芬芳的味道。

後來的同居生活裡,張亮與小玲不止一次共同回憶那個夜晚,小玲說她棄了一座城,于是上蒼将張亮補償給她。

張亮總是不語,暖暖地笑着,摸摸她的頭說:“沒錯,你撿到了我,請善待我。”小玲曾經聽過一個傳說:人都是一個蚌殼的兩半, 各自在同一條河面上,尋呀尋,尋找原本屬于自己的另一半。找到了,就會合攏來,守護着一顆透明的珍珠。

她想, 這樣最終成為一個蚌殼的過程,大概就是我們所說的命中注定吧!

小玲相信着她的相信,她與張亮總有說不完的話,他們亦有着相同的愛好,讀書、攝影、美食,張亮喜歡畫油畫,而小玲是他唯一的朝聖者。

那麼合拍又美好,美好到不似真的,他們親密的像兩隻彼此溫暖着過冬的刺猬,小心翼翼地收起彼此的鋒芒,默契地避開彼此所有的過往,當然也不談未來,“未來在哪裡呢?”小玲不敢想,隻能努力又努力地抓住當下。

春花又開滿大理的大街小巷時,張亮的畫作已經堆滿了那間小小的畫室,而張亮的情緒也越發低沉起來,他經常将自己關在畫室中一待就是一天,畫了撕,撕了又畫,無休無止,不知疲倦。他看着小玲,小玲卻覺得他的眼神穿過了她,即使他們挨得再緊,哪怕沒有空隙的擁抱,小玲也感受不到張亮的溫度,這讓她無比恐慌,仿佛渾身的血液正緩慢地、一點一滴地流下,浸入松軟的沙漠,瞬間不見蹤影。

而張亮就是那流沙,小玲隻能無望地陷落,再陷落。

七月流火的季節裡,連呼出的氣都是熱的,小玲睡到半夜被震耳欲聾的雷聲和刺眼的閃電驚醒,她習慣性地朝右側滾去,那半邊床卻是空的,小玲迷迷糊糊地爬起來,走出門去,客廳大大的落地窗前,一個清瘦的背影正坐在地闆上,小玲慢慢走過去挨着他坐下。漆黑的夜幕下,雷聲由遠處傳來,聲聲作響。不一會兒,就下起雨來,豆大的雨點開始稀稀疏疏,随後越來越大,越下越密。一條條雨絲編織成一張“雨網”,籠罩着整個城市。

隔着大大的落地窗,“唰唰”的雨聲變得悶悶的,涼氣卻毫無阻礙地穿透玻璃滲透到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小玲瑟縮地往張亮身邊擠擠。

“怕嗎?”張亮伸臂将小玲抱起摟到懷裡。他用毛咋咋的下巴輕輕蹭着小玲的頭頂,“不怕,玲子,暴雨能洗淨一切污垢,明天又是全新的一天。”張亮喃喃地說着。小玲在張亮懷裡找了個舒适的位置窩着,困意襲來,“你在,每天都是全新的,張亮。”小玲眼皮緩緩地阖上。

叽叽喳喳的鳥鳴聲裡,小玲從無比绮麗的夢中醒來,一時她有些怔忡,夢裡也是這樣鳥鳴聲聲,繁花如錦的山林裡,她戴着美麗的花環,穿着白色的婚紗,而張亮正緩緩向她走來。

“果然,是夢。張亮!”小玲匆匆趿拉着拖鞋跑到客廳,客廳空蕩蕩的,茶幾上依然放着新插的鮮花,餐桌上的早餐還冒着熱氣,落地窗外清晨的陽光暖暖的透過寬大的玻璃窗灑在客廳的地闆上,為地闆鍍了一層橘色的光,一切和昨天沒什麼兩樣。

小玲揉揉眼睛,心中的不安卻越發加重,她的目光四處睃巡着,屋子很幹淨,玄關處張亮的拖鞋依舊穩穩地待着,可是女人的直覺就是這麼莫名其妙,小玲的心慌亂極了,她沖回卧室拉開衣櫃,張亮的衣服依然整整齊齊地挂着,小玲一口氣洩下來,她癱坐在床上,翻滾進床内,望着天花闆發呆。

“也許,是我想多了吧。”小玲把臉埋在枕頭裡,淡淡的薰衣草精油的味道一陣陣鑽入她的鼻腔,是張亮愛用的沐浴露的味道,如此安心。

“嗡!嗡!”手機的振動聲傳來,是張亮,小玲靜默了一會,深吸口氣,劃開。“玲子,我走了,去處理一些事情,也許回來,也許不回來,我希望我回來。畫作留給你,保重。”

眼淚還是不争氣地爬了一臉,玲子沒有去擦,其實也沒什麼好哭的,除了知道彼此的名字,關于職業、關于家世、關于社會關系基本靠猜的,說是陌生人也不為過,玲子自嘲地笑了,誰是誰的誰呢?她自己不也一樣背着一身傷痕逃到這裡,遇見張亮,也不過是并肩一段,共同療傷吧。

難過是因為沒有好好道别嗎?或者是她太過貪心,因為有了期望,所以才會失望嗎?玲子不知道。她隻知道,從初夏收到那個電話開始,張亮就變了,那天張亮喝得爛醉,抱着玲子哭得跟個孩子一樣,嘴裡喃喃地說着:“他倒好,死了,一了百了,我算什麼?母親算什麼?”玲子有心想再問問,卻終是沒有問出口,她歎口氣,他們之間終究是隔着星辰大海。

張亮最後看了一眼小院的方向,那個傻女孩,應當是屬烏龜的吧,初見時明明滿身的盔甲,卻依然善良地守着他,不問緣由地收留他,忍受他的壞脾氣,多少次他希望他問他的一切,張亮眼前又浮現出玲子踮起腳尖在他門前轉圈圈的樣子,他的眼神甫一望去,她已經倏地一下縮到她的龜殼裡了。他啞然失笑。

那個生物學上的父親終于走完了他的一生,張亮内心平靜極了,張亮對他的記憶永遠地凍結在他摔門而出和母親絕望的哭泣裡,此後的二十多年裡他與母親相依為命,他再也沒有哭過,也從未觊觎過他的财産,“張先生,我是你父親的律師,你的父親立下了遺囑,他将所有的遺産都留給了你,現在需要您親自來走流程。”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天上掉下的這個巨大的餡餅并沒有讓張亮收獲欣喜,那個男人恐怕做夢都沒有想到,終其一生他擁有女人無數,兒子卻隻有一個。

飛機騰空而起,張亮靠在商務座寬大的椅背裡靜靜地閉上眼睛,母親求懇他回來的語氣裡藏着深深的哀恸,愛一個人用盡了母親一生的力氣,恨一個人卻隻需要一瞬間。

張亮不相信愛情,直到遇見玲子,那個傻女孩,即便他一分錢都賺不到,依然開開心心地養着他,每天努力地碼字,賺到稿費就炫耀說養他。

張亮不由得又笑了,仿佛是從認識玲子開始,他臉上總是挂滿了笑容,那股喜悅從内心溢出來,溫暖了他凍成冰碴子的心。“那個傻女孩不知在他離開後可會好好吃飯……”張亮的心房塌陷了一塊,那個缺口裡玲子笑得眉眼彎彎。

沒有想像的頹廢,玲子安安靜靜擦幹眼淚,正午的陽光明媚到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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