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

鄭重聲明：本文系原創首發，文責自負。本文參與書香瀾夢第121期“寒”專題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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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工捏捏

女孩姓甚名誰，我并不清楚，也沒問過。我叫她捏捏，因為女孩賣手工捏捏解壓玩具，據說是食品級矽膠做的，裝在透明PVC袋子裡，被女孩一雙巧手裝點得萌動可愛。顔色豔麗的捏捏玩具任你如何蹂躏它，搓扁它，很快都能恢複原狀，生氣或者無聊郁悶時看它在手中任你搓扁揉圓，随意變換形狀，确實很解壓。

“貝姐，我不想跟我對象領證了。”我停下手中的編繩詫異地擡頭看她。女孩典型的南方女生長相，白皙的皮膚奶油般細膩，個子小小的，圓嘟嘟的一隻，頭發很黃，随意披散着襯着大大的桃花眼，莫名有點萌蠢萌蠢的。

“你，是不是有些婚前恐懼症啊。”我小心翼翼地問她。女孩男朋友我見過，來自江西小縣城，高高大大戴着眼鏡，話也很少，偶然我們出市集在一起擺攤，男孩總是很有禮貌叫我貝姐，很老實憨厚的樣子。

“沒有，不是。”女孩潔白的牙齒輕咬着唇，眼睛水汪汪的。“我不知道怎麼講。”女孩猶豫着，我沒說話，靜靜地看着她。

沉默了很久，我輕輕拍拍她手臂轉過身去，大家萍水相逢，誰人背後沒故事呢，我懂。

“貝姐，你們那時候結婚房子會寫兩個人的名字嗎？”女孩聲音有點迷茫。

“我們那時候啊……”我有點恍惚。記憶在拼命地讀檔，“那時候是單位分房，我們隻用出很少的錢，第一套房屋産權證名字是先生的。但後來所有的房子都是我的名字。”我笑了。

“所以是因為房子嗎，小美女，如果是男方父母婚前出的錢，那屬于婚前财産，房子不寫你的名字其時很正常。”我看了看女孩皺成一團的小臉，比我家公主大不了幾歲呢，終是多說了一句。

“貝姐我懂，房子我沒出錢肯定不應該加自己的名字，可是這個房子他家隻付了首付60多萬，剩下的160多萬是我男朋友貸款的。”女孩說不下去了，好似不知該如何表達。而在這個山桃花綻開花苞的春天，在這個溫暖明亮的商場，這個慵懶的午後時光，我也終于在捏捏斷斷續續的叙述中聽了一個故事，一個與溫暖和愛情無關，比春雨還要寒涼的故事。當然我私心非常希望這個故事就此成為故事，畢竟充滿算計的愛情不配締結婚誓之盟。

"小靜，我爸媽說了，房子寫他們名字，就當是給我的婚前财産。你别多想，咱們結婚後一起還貸款就行。"電話那頭的聲音輕描淡寫。

小靜攥緊了手機，有點懵圈。“你的意思是220萬的房子，你爸媽出60萬，那麼剩下160萬呢？誰還？”

"當然是我還呀！”男人語氣有點沖。

“所以你的工資用來還貸款，我負責養家，是這意思嗎？”女孩心裡捅了一刀般鈍鈍的。

“小靜你不覺得你很搞笑嗎？你那麼愛我，在計較什麼？再說我們都要結婚了，你是我老婆，房子你也在住啊，我也沒要你錢啊，你還分得這麼清楚？"他的語氣開始不耐煩。

小靜眼淚吧嗒吧嗒掉落下來，砸在商場光亮的地磚上，汪開一個水滴。“貝姐，所以你說既然要一起還貸款，不應該加我的名字嗎？我的要求過份嗎？”

“不過份。所以捏捏，你表達你的想法後的結果呢？”無恥兩個字在我内心龍卷風一般刮過。

“沒有結果貝姐。哦，不對，有結果。我閨蜜給我出了個招。”女孩臉上露出嘲諷的笑容。

我對他說我想通了，他那套房子太大，我們還款壓力太大，我爸媽去買一套小三間，寫我爸媽的名字，然後咱們一起還貸款。

“額，這主意簡直，好。”我心想，學到了學到了，你以房子耍流氓，我以房子試真心。主意是好主意，心底卻不由得苦笑，這算什麼事啊，這婚還能結嗎？

“這婚還能結嗎？貝姐。”女孩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哼，他居然問我什麼意思？”女孩聲音陡然拔高。“他說我耍他，問我哪來的你勇氣。可笑不？在一起三年，貝姐，我從來沒見過他那麼氣極敗壞的模樣，就很醜。”

“你要是這麼想，那咱們趁還沒領證，及時止損吧。”話落，女孩抹幹眼淚。“貝姐，這是他最後留給我的話。我準備接受。”

時間仿佛凝固了，隻有商場四面八方湧過來的熱鬧。女孩已經拿出小鏡子在整理妝容，抹了櫻桃紅的口脂，笑容甜美地招呼顧客。

我摸出一個黃澄澄的桔子遞給她，“很甜，真的。”

“恩。謝謝貝姐。”

看着女孩青春的臉龐，我知道她不需要勸慰，在她擦幹淨淚水的那一刻她已經有了決定和答案。

愛情男女，沒有誰活該一直無償付出，如果有一天任何一方開始理直氣壯地要求你單方付出，那隻能說明一件事，你不是他（她）值得珍惜的人了。

什麼名分都沒有一份實實在在的尊重和責任來得靠譜。

夜，依然踩着自己的節奏如約而至。捏捏的男朋友沒有來，那夜，我們聊到很晚。奶茶喝不醉人，捏捏卻暈暈乎乎的，嘴裡嘟囔，春天來了，為什麼還這麼冷，她抱着自己小小的身子，打個寒顫。

“會暖和的，捏捏，春天來了。你看，你做的捏捏都穿上春裝了呢。”我輕輕抱了抱她，揮手，地鐵轟隆隆地開遠，地鐵站不一會兒又湧入形色匆匆的人們，開心的，麻木的，忙碌的，憂傷的，神色各異，地鐵門開，湧入，再奔赴不同的未來。

時間很寶貴，人生那麼長，倒春寒罷了，我想捏捏的青春還能有無數個溫暖的春天。有人相伴，有燈可待，有情可暖，沒有算計的愛情才是煙火人間最值得期待的風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