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
小五的姥姥是山東膠東半島的一個小腳女人,過去女人大多都是小腳,如果不是,還怕人笑話,那個年代就是這樣。不僅小腳,還有學名曰:三寸金蓮。
姥姥生育了四女一男,兒子和大女兒、三女兒、老閨女,長大後,都來到天津安家生活。老家隻有二女兒一家陪在身邊。小五的媽媽是姥姥的大女兒。姥姥、姥爺年輕的時候,生活還算過的去,因為姥姥有一個哥哥下南洋了,每年往老家寄錢。姥姥、姥爺都非常勤儉,家有幾畝薄田,種山芋(也叫地瓜)和花生。幾姐妹在老家的時候,和姥姥、姥爺一起搞點副業,打網包。(用草編成繩,再結成網,形成包狀,用途類似于編織袋)小五的媽媽網包打的最好,小販上門收貨的時候給雙倍的價錢。這事小五的爸爸常拿來調侃小五他媽,說是小販看上小五的媽媽了,不然不會給雙倍的價錢。小五的媽媽總是樂呵呵的說,是啊,要不是小五他奶奶托人上門說親,也許真跟那個小販走了。姥姥如果在跟前,一準會說,你們走了,那個小販每次來村裡都打聽小五他媽的消息。姥姥會捧哏呢,風趣的很,哈哈。
姥爺沒事的時候,挎上背簍,沿街拾一些驢糞啥的。六十年代困難時期,姥姥姥爺還把在天津的外孫女接到老家生活,避免挨餓。
後來生活安定下來,姥姥獨自來到天津輪流在兒女家生活。小五還記得姥姥是一個非常利索的人,身體削瘦。夏天上身穿藍色大襟單襖,下身穿藍色緬裆單褲,冬天還是這一套打扮,再加上棉襖棉褲,腿上裹有綁腿。柱着木質拐杖,走起路來,一晃一晃的,有一種風一吹就會倒下的樣子。
有一年,父母親帶着小五從天津海河乘輪船一路颠簸回老家,看望姥姥姥爺,小五印象深刻。姥姥姥爺家在半山腰上,一排三間石頭房,小院不大,大概也就二十平米左右,院裡還有一個柴火房。門前有一小溪流過,溪水淺而清澈,裡邊還能看到有灰的白的小魚遊動。小五在姥姥家最大的樂趣就是在門口的小溪裡捉魚。但每次上廁所,小五很害怕,姥姥家廁所的下面是豬圈,養了兩口豬。上面是用小号的缸去掉底鑲在廁所的地面上,大便順缸掉下去,豬聽見動靜,哼哼唧唧的走過來,呼噜呼噜的把糞吃掉。小五生怕豬爬上來,實際是爬不上來的。姥姥家的廁所很幹淨,糞都叫豬給吃了,再拿水一沖,基本沒什麼味道,剩下豬糞還可以漚肥。用現在的話說是生态循環,很科學。
有一年夏天,姥姥在天津度夏,晚上吃過晚飯,由于天太熱,大家都拿着涼席,鋪闆到街上乘涼,天已經很晚了,這時,街上響起了馬蹄聲和挂在馬脖子上的鈴聲,一會兒,馬車走過來,車上有幾個大鐵桶,從身邊過去的時候,自然有一些難聞的味道。姥姥問小五他爸,車上拉的什麼東西?小五他爸告訴她是飯館剩下的泔水。姥姥又問,拉到哪裡去?小五他爸說,拉到養豬場喂豬。姥姥若有所思的說,還是城市好啊!連豬的油水都比咱村豬的油水多。小五他爸說,是啊,要不,為什麼人們都愛往城裡跑呢。
姥姥平時總是樂呵呵的盤腿坐在床上,滿口牙都掉了,平時不戴假牙,隻有吃飯的時候才戴上,沒戴假牙,嘴總像是抿着一樣。姥姥不識字,但家裡的事,姥姥做主,是個樂觀開朗的老人。小五記得有一次姥姥在天津他們家住着,在窗戶邊上站着,聽到外面響起搖鈴聲,姥姥柱着拐,扒窗朝外看,收垃圾的來了,拉着兩個轱辘的闆車,闆車四維包着木闆,人們出來把垃圾倒在車上。收垃圾一共兩個人,頭上戴着防塵帽子,帽子兩側及後面有防塵布罩及肩膀,臉上戴着口罩。姥姥看到這兩個人的打扮,臉上笑容馬上收斂起來了,嘴上說,這不是小鬼子來了麼?逗得小五和小五他媽也跟着一起笑了起來。
有時姥姥在天津待的久了,姥爺想姥姥會從老家來津小住,姥姥見到姥爺來了,臉會掉下來,還會熊姥爺一頓。她心裡知道兒女們的住房和生活條件不寬裕, 她不願意兩位老人都來津給子女添麻煩,她心裡明鏡似的。
姥姥一生活了七十八個年頭,小五想念姥姥,因為姥姥總是一張笑臉,滿面春風,誰不喜歡這樣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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