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 年 六十九
丫蛋轉彎抹角的專門往大樹根底下走,用鐮刀扒拉地上的樹枝樹葉,說:“地上有蘑菇,注意看着點。”宋之成說:“是嗎?”于是宋之成也在樹根底下走,眼睛到處踅摸,用鐮刀不停地扒拉草叢樹枝。正在這時丫蛋喊起來了“我找到了一堆蘑菇!”宋之成急忙趕過去,看見一棵大蘑菇旁邊有好幾個大小不一的蘑菇。像傘狀的蘑菇圓潤亮澤,黃裡透紅,表面蒙一層霜,特别招人喜歡,不覺也在周圍尋找。丫蛋哈腰把蘑菇撿起來又在附近翻騰,說:“發現蘑菇就是一片,這周圍肯定還有。”不一會丫蛋又找到一堆蘑菇,兩個弟弟也跑了過來,小弟蹲下小心翼翼的将蘑菇拔下來,放在姐姐筐裡。
宋之成找了半天也沒找着一個蘑菇,有點洩氣。正在猶豫不決,忽然在一堆草叢中發現了幾個蘑菇,不覺興奮的喊了起來:“我也找到了蘑菇!”丫蛋和弟弟跑過來,大黃狗也跟着跑了過來,一看,丫蛋說:“這蘑菇不能吃,有毒。”這時大黃狗好像聽懂了丫蛋的話,也躲的遠遠的,不知道它怎麼也知道這蘑菇有毒。宋之成看着這幾個蘑菇,說:“我看這蘑菇和你采的蘑菇差不多,怎麼就有毒哪?”丫蛋說:“我也說不清,就是小時候跟着大人上山采蘑菇,大人說的什麼樣的蘑菇能吃,什麼樣的蘑菇有毒,就記住了。至于你問為什麼,不知道。”這種印迹刻在了丫蛋的腦海裡,無論如何變化,一般都能分辨出來。這也是人類本能的覺悟吧!宋之成惘然。這回宋之成按着丫蛋采的蘑菇的樣子尋找,突然,發現一隻體形細長的小松鼠從前面一棵大松樹上快速地爬了下來。跑跑停停,不停地站起身子四下張望,不停地用兩隻前爪在“洗臉”,賊頭賊腦,兩隻明亮的大眼睛鼓鼓的,一條稀松長長的尾巴翹在空中,鮮豔赤棕色的皮毛油光锃亮,充滿生機。宋之成說:“松鼠、松鼠”興奮地追了上去。兩個弟弟也跟着追。沒等追上呢,轉眼之間就不見了。丫蛋看着他們抓松鼠,說:“都别追了你們是抓不着的。”
追到一棵大松樹底下,發現樹根下有個樹洞,宋之成說:“可能松鼠鑽進這個樹洞裡了。”幾個孩子開始扒拉樹洞周圍的青草,不小心發現幾棵松樹蘑菇圍繞在樹洞周圍,喜出望外。蘑菇成了松鼠的保護傘,宋之成感覺神奇有趣,趕緊将這幾顆松蘑采下來放在了丫蛋的背筐裡。
幾個人跟着丫蛋邊走邊采蘑菇。走到一個山溝裡,溝裡到處都是腐樹幹枝,直絆腳,溝裡濕乎乎陰深深,沒有路,趟者齊腰深的青草往前走,從腳下散發出一股熱乎乎的捂吧味。溝旁有一棵大梨樹,丫蛋說:“就是這棵山梨樹,我每年都上這來采山梨。咱們在這歇一會,完了采山梨。”于是幾個孩子,坐在梨樹底下。丫蛋,将背後的筐卸下來放在地上,拿着鐮刀往樹趟子裡鑽,找到一棵又高又細的小樹,砍了下來,把樹枝樹葉都削掉,拿了回來;宋之成坐在地上,仰頭看這棵大梨樹。這是棵老梨樹,有十來丈高,枝葉茂盛,樹幹有一抱粗,樹冠四面鋪開,繁枝密葉一大團。上面結的黃綠色的山梨圓溜溜,密麻麻,挂在枝頭上,連成了串。于是宋之成站起來,跳起伸手往上夠,沒夠着,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往樹上扔。兩個弟弟也起來了,幫着宋之成撿石頭,打了一會,一個山梨也沒打下來;丫蛋走過來舉着樹杆子往下打山梨,打下來幾個,兩個弟弟搶着撿山梨蛋子。
小弟搶着一個,拿起來就咬了一口,馬上就龇牙咧嘴的,大弟弟說:“不好吃!酸澀!”小弟立刻把山梨蛋子扔掉了。宋之成也撿起來一個山梨蛋子咬了一口,感覺惡苦,都苦到腦漿子裡了。丫蛋用樹杆子一邊打梨,一邊說:“這山梨蛋子還沒熟透,現在不能吃,得拿回家去放到缸裡或者什麼不透風的容器裡,捂一段時間才能吃,捂完了的山梨,稀軟,用手一捏直出水,酸甜爽口。”宋之成說:“丫蛋,把杆子給我。”于是宋之成舉着樹杆子往下打山梨。
打山梨得使點勁,不使勁打不下來,山梨還沒有完全熟透。山梨噼裡啪啦往下掉。丫蛋和兩個弟弟在樹底下撿山梨,丫蛋說:“這山梨蛋子要想現在吃,得用鍋煮,煮熟的山梨蛋子也好吃,稀爛甜酸;再不就把山梨蛋子兩頭削下去,用繩子穿成串,挂在房檐下,等到冬天吃梨幹,也好吃;再不采回家放在倉房裡,等到冬天凍成凍梨,也就是城裡賣的凍秋梨、花蓋梨。”宋之成說:“你說的這幾種梨都挺好吃,我都吃過,就是不知道這幾種梨都是這種山梨制成的。”樹杆子有點夠不着樹上的梨了,于是丫蛋兩手捧着樹幹兩腳登着樹幹,手腳上下倒了幾下就爬上了樹。丫蛋說:“宋之成把樹杆子給我!”宋之成将樹杆子遞給丫蛋。丫蛋騎在樹杈吧上,把樹杆子伸到樹中往下打山梨。不一會的功夫,宋之成的兜子就裝滿了,丫蛋從樹上爬下來,兩個弟弟也撿了有一兜子山梨。丫蛋這時看看天,說:“天不早了,咱們該往回走啦。”說着丫蛋背起筐,大家一起往回走。在回家的路上,丫蛋繼續割豬草,宋之成也幫着割豬草。
昏黃的太陽斜挂在天空,映在陰影裡的山川此時顯得那麼安靜、那麼深沉。宋之成突然覺得心裡空落落的,有種失落感。
第三天宋之成又跟宋有慶上地裡掰了一袋子嫩苞米,起了一袋子地瓜。到了第四天,趙柱家的農業社有馬車去市裡,宋有慶借光把存在趙柱家的苞米地瓜,榛子蘑菇山梨,還有一隻野雞放在車裡往家裡帶。往回走那天,趙柱一家人送宋有慶和宋之成。丫蛋替宋之成背着地瓜,走到馬車旁将地瓜放在車上,扭過身就回去了。宋之成發現丫蛋一邊往回跑一邊在擦眼睛,宋之成心裡好像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農業社的馬車将宋有慶捎帶的苞米地瓜拉到元龍山電車站,宋有慶謝謝趕車的老闆後,就和宋之成背着袋子挎着兜子上了電車。下了老虎台車站,還得往家背。從車站到家有十多裡地,等到家了,宋之成已經累得不行了。
這以後,宋之成開始天天上矸子道撿煤,矸子道上有時有煤有時沒有煤,大部分時間沒有煤。沒有煤時就去那些人們撿過煤的地方,用耙子翻動矸子道上的矸子石頭,撿那些矸子石頭底下的,人們撿過的剩下的小煤核。不過煤核很少,一天撿不了多少。隻要是能撿到點煤,晚上回家就踏實多了。不過有時回家一點煤沒有撿回來,就有點不安,晚上吃飯就不那麼仗義,蔫咕隆咚的,好像有一種愧疚感。
反正是這些日子成天的長在矸子道上,沒事時躺在矸子道上的沙土地上。矸子道上的各種石頭,經過經年累月的風化,形成了各種顔色的沙土,是熱乎的。看天空的白雲,聽鳥兒的鳴叫、風兒的呼嘯和摩電車的隆隆聲、汽笛的嗡嗡聲。腦子裡空空蕩蕩,就這麼一天一天的混日子,過得還算輕松。不過還是留戀上學時的讀書日子。感覺上學讀書的時光,雖然有壓力,還是豐富多彩的,渴望着回學校讀書。想起同學們在一起學習的情景真還有點不舍。一天到晚魂不守舍的樣子。
又一想這已經是不可能了,不覺有些茫然。這是由于誰呢?不就是由于自己的學習不努力貪玩所造成的嗎?自作自受,咎由自取,還是認命吧。
這天晚上吃完晚飯媽媽上外屋和宋之成說:“成子,你自己在家也呆了有一個多月了,就這麼混下去了,也不想幹點啥?”宋之成說:“媽媽,我還能幹啥呢?找工作沒有地方要我。”媽媽說:“你就不想再上學了?”宋之成憋屈的說:“想!做夢都想,那又有什麼辦法呢?你們也不讓我上學了。”媽媽說:“誰不讓你上學呀?不是你自己不好好念書,降級了,又沒臉見同學嗎?”宋之成委屈的說:“我還是想上學。”媽媽說:“那好,明天我就送你上學,但是這回你要好好念書,不能像以前那樣學完了還是什麼也不是。”宋之成答應,說:“嗯!這回我一定好好學習。”
這以前宋之成媽媽和宋有慶就合計過宋之成上學的事情,宋之成媽媽和宋有慶說:“我說成子他爸呀,成子這麼個大小子,總在家呆着也不是回事呀,雖然說成子在家撿煤、割草、跳水,眼前能減輕你好多負擔,但是把孩子的前途給耽誤了,再一個将來老人也落下埋怨,所以我看還是讓成子上學去吧,你說呢?”那時上學家裡也不用花多少錢,學雜費都免。宋有慶說:“也行,學好學賴他自己帶着,與咱們就沒有責任了。”于是就這麼定下來了,還是讓宋之成上學。兩位老人也不指望宋之成能有多大出息。
當天晚上宋之成躺在炕上興奮地睡不着覺,心想自己又能上學了,這是宋之成這些日子翻來覆去思考,始終沒有答案的問題。回憶起在學校的美好時光,但是怎麼也想不起來是怎麼學習的。滿腦子都是玩耍的場景,上課不注意聽講,在下做小動作,下課鈴聲一響急忙就跑出去,在學校廣場上跑哇、跳蛙、蹦哇、打呀、鬧哇。上學時就盼着放學,放學鈴聲一響。早就把書包準備好了,背起書包就往家跑。回家從來不完成作業。看什麼都好奇、什麼都新鮮,就是對學習沒有興趣,也不知道一天淨幹啥。回頭一想,又有一些羞愧感。
這又要上學了,到了學校怎麼見同學呢?老同學沒臉見,新同學又不好意思見,你說該咋辦?又一想就豁出去了,繃臉造吧,沒有别的辦法。又一想反正又能上學了,愛怎麼地就怎麼地吧,能上學就行,就這麼咧着小嘴美滋滋的舒坦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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