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寫給消失的X
X,你最近還好嗎?
此刻,我左手拿一隻煙灰缸右手夾一支香煙站在亂成一團的公寓客廳默默發愁,身邊雜亂的擺放着已經封好的三個紙箱子,還沒來得及碼放整齊的一堆餐具。吹風機、飲水機、剪毛器和充電線纏繞一起,沒頭沒尾,難以分離。想象一下吧,這裡就像是一個剛剛結束戰争的超級戰場,我猶如這場聲勢浩大戰争中唯一的幸存者,在盤點戰争中繳獲的戰利品。
聰明如你應該猜到了吧?是的,我正在準備搬家,搬離這個我們曾一起生活過很多年的地方。
回憶往事,對一個正在極力想逃離這一切的人是極度痛苦又無法抑制的。房間目之所及處,一切都和你息息相關。在最初搬至此處大件家居的購置,到後來一花一草的不斷修飾,這裡留下我們太多期盼驚喜和歡聲笑語,還有後來的憤怒争吵和歇斯底裡。我正對面的沙發上仿佛還閃現着那些相擁入眠的影像,上面疊放着的灰色沙發毯——你曾最初堅稱它是一條浴巾——還有幾件從陽台剛剛扯下的衣服,提醒着我繼續收拾這一地雞毛。空氣依舊聞得到濃烈的愛意過後充斥的體液氣息,手中的香煙煙氣氤氲,彌漫在空中漸漸散開。
我低頭掃視了一眼電視櫃,上面像往常一樣井然有序的擺放着電視、一個放着一束百合的花瓶、兩摞常看的書、檀香爐和一個不大的魚缸。魚缸裡僅剩的一條斑馬魚獨自遊來遊去,它快樂嗎?會孤獨嗎?偶爾也思考活着的意義或者幻想魚缸之外的的生活嗎?原來這裡可不是隻有它自己,大概是九條,也可能是十條吧?記憶已開始模糊,那是剛搬來沒多久在一次去聚餐的路上買的,一位上了年紀尋常模樣的大叔,他說是自己家的小魚生的,很能生,養不了那麼多,所以才拿出來賣掉。
後來為什麼就剩它自己了呢?我歪着頭正出神的想着,燃到指間的煙蒂突然燙到了手指,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條件反射般的扔掉了煙頭。我想起來了,X,你還記得嗎?有一次,我們再一次因為那些後來常常出現在我們生活中俗套的不忠劇情發生激烈的争吵,彼此互不退讓,起初是就事論事的你來我往針鋒相對,而後你開始出現不再忍受的謾罵,最後我開始用力推你。就在這個時候,你手裡的煙,跟我此刻手中拿着的是同一種牌子,掉進了魚缸。我們吵得可真投入,在各自扮演的角色裡認真對戲,等後來想起來魚缸裡的香煙時,小魚已經死了大半,又過了一天,就剩下了今天這條孤獨的幸運兒。活下來是幸運的,可是如果隻有自己活下來,也算幸運嗎?
原諒我的胡思亂想,你知道的,我一向如此,所以才讓我們在一起這件事情變得又糟糕又有趣。
書,客廳地毯上散落了一堆的書,幾乎占了地毯的一半。還記得嗎?我們曾經很愛逛書店,愛聊你擅長的曆史和國學,聊我着迷卻不求甚解的哲學和藝術。在最初認識的那一個月裡,我們小班後一起去吃晚飯,一起沿着樓下的街道散步,一起聊理想聊現實,越聊越發現彼此精神的契合,那親密感一度讓我們久久不肯道别,有兩周的時間,我們幾乎都幸福的聊到淩晨才依依不舍的分手。
值得一提的是,書還是将你我迅速拉近的媒介。我們最早相識于一場媒體活動。出于社交禮儀彼此互留了聯系方式,卻從沒有聯系過一次,對彼此而言,對方隻是自己社交軟件上浏覽時劃過的一個插曲,一個偶爾好奇時觀察他人生活小小的窗口。
有一天,你突然發消息給我,想咨詢我工作上的一些問題,這是彼此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交流。關于工作的部分,我已不太記得,但你突然話題一轉,用一種老友的語氣問我“你最近在讀什麼書呢?”,我倍感意外,同時心裡莫名湧起一種幸福的感覺。
作為一個算得上看過幾本書的從最初圍繞書籍開始的初識,發現原來我們對一些想法和觀點是如此的契合,似乎找到了靈魂契合的另一個我,用你的話叫“同頻共振”。
我俯下身拿起壓在另一本書下面的那本,淡粉色的背面讓我一眼認出是最近在讀“那不勒斯四部曲”的第一部《我的天才女友》。這是書寫兩個女人從童年到到老年友誼的一套書,搭上了女性覺醒的快車,在全世界火了很多年後終于被引進了中國。早于接觸這套書籍作品,我先被HBO改編的電視劇集《我的天才女友》深深震撼。每一季的每一集,都猶如一部那不勒斯曆史紀錄片,很大程度上還原了那個時代生活背景下人物群像的命運和社會的變遷。
基于對前三季劇集的巨大喜愛,甚至達到了一種狂熱程度,内心爆發了追看原著的迫切。後來,我們一起逛那家打折書店的時候買下了全套讀本。
我心不在焉地翻着書頁,開始認真思考一個問題:我們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再期待這樣美好的夜晚、這樣惬意的散步、這樣興奮的聊天的呢?
“曾經照亮過彼此,這就是相逢的意義。”
在認識你很久之後,我曾經跟你說過這句話。那時候還在感慨命運的慷慨讓我們相遇,也嗔怪它的相逢恨晚,隻是很多年以後一語成谶,這句話成了我們最後告别時的一句贈言。
新的想象,要從混沌中識别真實的感受。新的遊戲,要從虛空中積攢能量開始搭建。我已經準備好告别了,希望你也是!
晚安,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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