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姆的《簡》

“福勒太太看起來至少有四十五歲。她是個挺高大的女人；戴着一頂闊邊草帽，一襲黑色的面紗從帽檐垂到肩膀上，披着古怪地集莊重與繁瑣于一身的鬥篷，身穿一條黑色連衣長裙，那鼓鼓囊囊地樣子就好像裡面穿了好幾件襯裙似的，腳上還蹬着一雙敦實的靴子。”

“我納悶，福勒太太這一身特立獨行的裝扮，究竟是從哪裡淘來的。這些并不是舊衣服，質料也挺貴。想到如今的裁縫居然還在做那些已經有四分之一世紀無人問津的衣服，我真是大吃一驚。”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簡時的印象。從這些字裡行間，我們可以看到簡.福勒太太是一位過時了的中年寡婦，再通過托爾太太那不屑一顧的語氣對她的介紹，更顯得她是如此守舊而古闆。

可就是這樣一位守舊的中年女性，卻有一位僅有二十四歲年紀的年輕人想要與她結婚，可想而知，這是多麼令人震驚的消息。托爾太太和我都不看好這個婚事。托爾太太甚至以為那年輕人是圖了簡的錢财，所以拼命阻止他們的婚事。

這裡面講到托爾太太對她小姑子的恨鐵不成鋼的心理活動也是相當精彩。特别是她對準備娶簡的年輕人的态度：“她轉過頭來看他的時候，那張友善的面具下，罩着多麼嚴酷、多麼刻毒的目光。她在打量他。她在試圖挖出藏在他靈魂裡的秘密。我看得出她怒火中燒，因為在她敷的那層胭脂底下，她的臉頰正閃着憤怒的紅光。”

可簡卻一意孤行。托爾太太認為他們的婚姻肯定不會超過6個月，因為她覺得簡“又老又邋遢又遲鈍。”而她嫁給的那個年輕人比她整整小了二十七歲，都可以當他的媽媽了。

可兩年過去了，簡沒有離婚，反而是越變越好。

“她并不是個年輕的女子，因為頭發呈鐵灰色；頭發剪得很短，繃緊的發卷厚厚地鋪在她輪廓優美的頭顱上。她并未刻意裝嫩，因為她在聚會上之所以引人注目，恰恰是因為一不抹唇膏，二不塗胭脂，三不打粉底。她的臉并不見得有多漂亮，面色泛紅，飽經風霜，但因為不施粉黛、自然天成，所以看上去賞心悅目。與之形成奇特對比的是她肩膀的白皙。這副肩膀實在是很漂亮。即便是三十來歲的女人，如果能有這樣一副肩膀，也會深感自豪。不過，她的禮服可真是超凡脫俗。禮服黃、黑兩色，領口開得很低，下擺裁得很短，這樣的款式在當時很時髦；這身衣服的效果，幾乎和化裝舞會上的禮服差不多，卻又與她如此相得益彰，盡管它穿在别人身上會慘不忍睹，但一配上她，就洋溢着一股渾然天成、簡潔率真的氣息。奇特而不作狀，誇張而非炫耀，為了使這幅畫面臻于完美，她戴上了一塊用寬寬地黑帶子系住的單片眼鏡。”

而且在宴會上，簡幽默風趣，談笑風生，成為上流社交界的新寵兒。這與托爾太太之前下的定義：“又老又邋遢又遲鈍。”完全是兩個極端的狀态。

“她使得其他女人看起來又邋遢又土氣。她讓我覺得自己就像是個濃妝豔抹的老厭物。”

這樣的描述與前面的描述讓人感覺得到在簡的身上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與年輕小夥子結婚的簡變得更年輕更自信更張揚。這完全出乎托爾太太的意料之外。盡管如此，托爾太太還是不無泛酸地表示，他們的關系不會長久。

最終托爾太太的預言應驗了，簡與年輕人離婚了。但離婚的原因卻并不像是托爾太太以為的那樣，簡被年輕小夥子抛棄。而是簡抛棄了年輕的小夥子，找到了與她年紀相當，而且相愛的，有權有勢的元帥。可以說，簡的好運是更上了一層樓。難怪一直自诩比簡年輕而且比簡有優勢的托爾太太羨慕忌妒不已。

原來，隻要不放棄，隻要不斷充盈自己的内心，不但醜小丫可以變成白天鵝，就連老太婆也可以重煥青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