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方水土那方人(一)

      農曆十月初十,冬陽正好,我開車帶胞姐妹一起回老家敬神祈福,順便把爸媽接來城裡長住。每年的這天是故鄉地際菩薩的生日,散落四鄉八地的小時鄉鄰都會趕回村裡的祠堂還願祈福,這種刻在骨子裡的鄉俗民情滋養着一代又一代的“土珠人”溫良從善敬畏神明并吃苦耐勞地營生拼搏。我并不認為這是迷信,我更願意把它看作一種根植深厚的鄉土文化,虔誠恭敬、簡單質樸、敬老護幼、不忘根本……

      殺雞獻血、焚香跪拜、問神打卦、天人神交……一系列傳統祈福儀式後心意已付,我們倉促着準備回程。當我們整掇停當把大小物品裝車即将返程時那個孤苦的大嬸來了,她是我母親的“散友”(一起散步的伴夥),在我母親長居鄉下的四個多月時間裡天天相伴着逛村唠嗑。她搓着雙手要幫着遞物,笑意蕩漾在滿是皺紋的臉上透着深深的不舍,等我母親準備上車時她雙手扯過我母親的雙手嗫嚅着:“好點去好點去,記得回來看看我啊。”母親嘴裡嗯嗯着不住地點頭,然後上車。去時三人輕車,返回時帶上爸媽又尾廂滿載着各類菜蔬,幸好新購的蔚來et5車座空間很大便另塞了些必帶物品,老爸原本擔心裝不下的東西這才終于全數碼上,滿滿當當的車載回程。在車上,母親和我們講起了這個苦命的鄉村老婦……

      老婦今年六十二三,小母親十二歲,沒讀多少書,嫁到我村時年輕細縮,同樣務農的丈夫個子高大卻并不務實,她跟着公婆勤勞苦幹,日子緊巴卻也能自足。後來她接連生下倆個男娃,不幸的是大娃子竟然是個弱智!那癡娃長大後雖然虎頭虎腦身闆強健卻整日隻知四處晃悠,傻笑着能用簡單的詞語與村人交流卻不會習文更不會謀生,現已年過四十卻仍是呆頭呆腦宛如幼稚孩童,逢紅白喜事或壽慶宴席他總會幫着主家搬搬桌椅搞搞衛生蹭點吃喝,主人憐見總會聽便着他,偶不見他出席還會特意去喊了他來,有時還會塞給他三五幾塊錢,就這樣幾十年間他倒也在無憂無慮地自由生長。她那細崽雖然智能正常卻無甚才實,混過義務教育未成年即外出闖蕩至今杳無音信。那散漫懶惰的丈夫前幾年已患病離世,晚年的她隻得與癡傻的大崽相依為命。母親說政府每月會給她幾百元的困難補助,加之她一直自己耕作田土,目前尚能維持生計。母親可憐她,經常去串門陪她“打港”(唠嗑),慢慢地倆人益見親熱。母親醒得早,五點多起床是常态,往往是老婦打着手電筒到我家來接我母親去開始每天的晨練蹓圈——繞着村子踱步,這就難怪我每次晨跑前刷開微信運動都能看到母親的步數已飚到了四位數!我和母親每天都會在微信運動裡點贊互動,我經常會不無炫耀地告訴身邊朋友,我那耆耄母親每天都會給我點贊微信運動呢,厲害吧?殊不知這也得益于老婦的溫情陪伴,讓我母親能安全無憂地堅持晨練。

    老婦的生活在我們看來實屬不幸更談不上吉祥如意,而看起來她卻活得自在從容,母親說她不止待我母親誠懇,凡村人有需她都會樂意幫襯,從不自怨自歎,莫非她也深谙“命裡有時終會有,命裡無時莫強求”?而我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姓名,隻知是那方水土養育下的普普通通的一位鄰家老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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