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娘（1）

我是一名豬圈裡走出來的大學生，名字叫劉存。是人們稱之為“瘋子”的一個單身女人将我養大。這個“瘋女人”就是我的娘。

我住的地方是山沙市西關鄰路的一個廢棄養豬場，石棉瓦搭建的三間簡易房。聽附近的大人說，豬場污染環境，市裡在離市區二十多裡的地方又給養豬老闆劃撥了一塊10畝地，撥了10萬元錢，豬老闆才搬走了。這個老養豬場沒人打理，娘就領着我住了進來。

我問娘是如何發現這麼一個不用出房租的地方。娘說，你娘的工作你不知道，我整天雲遊四方，城裡哪個地方她不知道。

忘了告訴你們，我娘是城市的美容師。不知道了吧，一個拾破爛的。

從記事起，我就跟着娘流浪。小學時候，在老家山沙市望渤鄉玉龍村的一個破漏院子裡生活，是姥爺家的老院。正房是三間北屋，廚房是一間東屋。姥爺在村外蓋了四間兩層樓房。姥爺、婆和舅舅他們都搬到新房去了，老房子就成了我們娘倆的栖身之地。

每天吃吧早飯，娘用塑料袋裝上馍和煮熟的雞蛋，用大塑料瓶子裝上一杯水，推出架子車，把我放在架子車上，我們娘倆就出發了。

一進村莊，娘就吆喝起來。“收破爛了。收爛鐵爛銅，報紙書本，舊電視、洗衣機、手機，……”。

慢慢地我也跟着娘學會了。在娘嗓子發癢，喝水的時候，我見縫紮針地喊起來“收破爛了……”。每當我大聲喊時，娘總是責怪我:“你将來要讀書的，不能把嗓子喊壞了。”那時，我并不知道娘收破爛攥錢是為了供應我上學。

收破爛，一整天都在外邊，中午也不回家。每次都是從村裡出發，沿着去鄉裡的路逐村吆喝收取破爛，這樣天快黑時，趕到鄉裡的破爛收購站賣掉。然後，娘拉着我高高興興的回家。

我家住的房子破爛，但室内外幹幹淨淨。娘當天收的破爛當天賣掉，家裡很少存破爛。每天收破爛晚上再晚，娘也要打掃一遍房間。院子裡，娘種上一些時令菜，一年四季都有菜吃。十來隻雞下的蛋夠我們娘倆吃。每星期，娘都買一次肉，給我改善生活。我在無憂無慮中到了上學的年紀。

七歲那年，娘領着我背着書包到村裡學校上學。第一天，娘領着我報到後。以後，我就自己每天和鄰居小朋友一起去學校了。從此，娘每天中午回來給我做飯，她不在外邊吃馍和涼水了。

我家在村子東南角，學校在村子西北角，我家離學校大約二裡地。有的小朋友上學放學都有爸媽送。我記事起就沒見過爸爸，每次問娘我爹。娘總說你爹到新疆打工掙錢去了。慢慢地也就不再問了。上學後，看到小朋友們經常有爸爸接送，不由地又問起了娘。娘說等你長大上高中，你爹都回來了。

一次放學出校門，一個小朋友說和我比賽，看誰跑的快。我倆剛跑，小朋友的媽媽來接他，他猛一停，腳沒站穩，摔倒了。小朋友的媽媽嚷我讓他摔倒了。我說我們比賽看誰跑裡快，我又沒推他，他自己摔倒了。他媽媽惱了，拽着我耳朵說:“瘋子媽領個瘋子娃，賴孫貨，看我不打死你。”

正在這時，我們的老師也出來了。看到小朋友的媽媽拽着我的耳朵，呲着牙咧着嘴難受的樣子，說她:“小孩子一會兒就好了，你是大人，咋能這樣？”

小朋友媽媽氣憤的松開手，惡狠狠地說:“不在沒人要，長大也是個賴孫。”我看她松開了手，趁勢跑了。

我一口氣跑到家中，進到屋裡将書包放在桌子上，就跑到裡屋趴到床上哭起來。

正在廚房做飯的娘，聽到我的哭聲，大聲說:“哭啥裡？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