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她哭吧(終)

寫在不是最後的最後

在寫水穗這篇真實人物記錄時,我故意隐瞞了一個事實,那就是,除了正式員工以外,在非正式員工當中,水穗的工資是最高的。因為她工齡最長,還有“介護福祉士”這個國家資格證的每月10000日元(折合人民币550元~600元)的補貼。

所以,讀到最後的你,可以理解其他一線員工的心情了吧?就她,憑什麼拿的工資比我們多!這種想法,不可否定沒有。

這既是日本社會的平等,也是日本社會的不公。深處其中,我也有很多無奈,有時侯因為理不盡而發牢騷,抱不平。但是又想,如果每一個人都從自己的利益,得與失考慮問題的話,那麼這個社會就沒有那麼和諧了。和平共處嘛,都是拿着納稅人的錢,一起吃着大鍋飯,誰吃多了誰吃少了,難免之事。

更何況,水穗雖然不是太正常的人,但是她也不屬于真正的智障者。她的智商也就是IQ是沒有問題的,至于其他的比如性格上的精神上的問題,那是現代人的通病,如今在“職場霸淩”等一些敏感詞彙飛揚的時代,雇傭一個好的員工難,辭掉一個“有病”的員工更難。

從這種意義上來說,我們單位給了她一把大大的保護傘。

如果,連這把傘都沒了,水穗也就沒了,水穗沒了,那她的大胖兒子呢?對于水穗,我們的單位就是她想哭就哭的地方,即使不是因為工作使她傷心。而她哭的引子,可能就是同事們的一句話,即使那句話是對的。随時随地都想哭的她,隻是看誰給她制造一個哭的契機罷了。

哭吧,哭可以洗一洗眼睛,可以放一放架子,哭完了擦幹眼淚可以重新開始,哪怕接下來的日子不知還要哭多少回。我想對水穗這麼說,但是還是沒有說出口。

我也沒有像卓子大姐那樣,當水穗哭的時候,從身後撫摸她的肩膀,說沒事的,沒事的。因為,我知道,她,有事,真有事。

我們第三者不要傲慢地說,我懂你。我也想對她說,你要堅強,自己的權利和自尊要自己争取,可是我還是沒有說出口,因為,我們有時候連自己都沒活明白,又怎能勸說她人呢?


14:30 到利用者吃茶點的時間了。我掃了一眼餐廳,那個上午洗杯子哭過的水穗,一如既往地在餐廳裡小碎步地忙來忙去。

“はい,お待たせ緻しました。”(這是您的,讓您久等了。)

我看見她雙手端着備好的茶點,走到一個叫本間的坐着輪椅的利用者右邊,對本間說完上面的話,然後把茶點輕輕地放在桌子上,然後又根據本間胸前與桌子的距離,微調一下茶杯的位置。

最後,她鞠躬行禮:“請您慢用,如果需要切小塊兒,您告訴我。”

這就是水穗的工作,工作中的她被利用者需要,而我知道,她同時又需要這些需要她服務的利用者。

這時候,我又想起隻有一年工齡的“多田”男員工的一句話:太喜歡這份工作了,越幹越有意思,這簡直是我的天職!

想到這,我釋然地在口罩裡笑了。這份工作,對水穗來說,應該也是她的”天職”吧。


對了,我一直忘了交代,水穗的大胖兒子名叫“紡”,顧名思義就是“編織,紡織”的意思。

一想起“紡”君的笑臉,我更釋然了。希望這個娃,健康成長,不論身體還是内心。希望這個娃,長大之後站在媽媽的身後,随時保護好媽媽。更希望這個娃,不再讓媽媽哭啼。因為,媽媽笑起來也挺好看。

(終,而不是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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