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腳追逐風（八）

【1】

回憶像打碎的玻璃渣，往事紛紛墜落在眼前。

訓練到傍晚，大家各自都散去了。

溫澤見我還待在球場上，瞪大眼睛問我：“子萱，你不回去嗎？”

“當然回去，都天黑了，馬上就走，你先回去吧。”

訓練場上隻剩下我一個人，場内回蕩着籃球打在地上怦怦怦的聲音。

我随便在散落一地的球堆裡撿起一個來，運球進線内，來到籃闆下，然後起身一跳，反反複複地做着這一串動作。

累得跑不動的時候就站在原地練習投籃，剛開始還能用正确的姿勢一下下來，隻是頻繁的俯下身子撿球腰部酸疼的不行，就幹脆直接坐在地上投籃，腰雖然舒服多了，可是投出去的球連籃筐都挨不着，手臂熱辣辣的酸痛。

我簡直要瘋掉，心中暗自叫苦連天，幹脆往後一倒，整個人都躺在地上。

我呆呆地看着頭上透明玻璃外湛藍的夜空，有幾顆星星被圈在視線内，像黑色禮服上精緻閃亮的鑽石。

眼裡忽然溢出了淚水，自己從來都沒有為了一件事而這麼執着過。又莫名地頓了頓，心裡默默補了一句：“除了王子姜。”

回憶像打碎的玻璃渣，往事紛紛墜落在眼前，任你用盡多少精力花了多少心思将它塵封在内心深處，也是徒勞無功的，隻需要一件遺忘在角落裡的老物件，一顆敏感的心和一個無眠的夜晚，就能輕而易舉的喚醒它，就像王子能吻醒沉睡的公主，沒有什麼理由。

又想起關于子姜的一些往事。

那天晚上，你獨自站在天台上發呆，我鼓起勇氣畏畏縮縮地走在你面前。    

你一臉疑惑問起，有什麼事嗎？

我支支吾吾，如鲠在喉，用盡全身力氣才勉強說出一句，王子姜，我喜歡你。

聲音輕的像蒲公英在夜風中輕輕搖擺，仿佛風一吹就會飄散開來。

我多希望你能聽見，我又好後悔說了這句話。

你臉色頓時有些凝重，眼神變得複雜而深邃。

我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低着頭跟塊木頭一樣杵在你面前。

你默不作聲愣得出神，片刻，安靜地從我身邊走過，我聽見了你衣角掀起的風聲。         

“傻丫頭。”

一個聲音将夜空中浮現的這些幻像驅散，夜空中除了星星，什麼都沒有。

“你怎麼又來了？”

我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的望去，見溫澤忽然出現在訓練場。

“首先，我并沒有離開，其次，你為什麼騙我說回家？”溫澤皺着眉一臉愁容。

“原來你一直躲起來了，我想多練習會兒，臨陣磨槍，不快也光。”

溫澤走過來坐在我身邊，露出了疼惜的神色，目光如水，恨不得将我淹沒，“傻姑娘，不就是一場球賽麼，别這麼較真。”

我聽的愣住了，是啊，不就是一場球賽嗎，我幹嘛這麼較真，以前那個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俞子萱呢，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要強了。

“為什麼，我為什麼這麼較真呢？”我自言自語念道，“溫澤，你告訴我，我是不是變了？”

溫澤看着我，好半天才開口：“沒有，子萱，那不是變。”

“不是變？”我不解地看着他。

“是成長。”

溫澤的語氣好溫暖，此時此刻，在我面前的這個嚴肅溫柔的男生完全不是我以前認識的那個壞壞俏皮的溫澤，第一次這麼認真這麼近距離的看他的臉，倏地想起一句話：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我竟然舍不得将目光挪開你的臉，臉頰微微燃起辣意。

我仰頭望着星空，“如果我輸了，你會不會感到丢人？”

“就算你必輸無疑，我也會一直為你加油喝彩。”

語氣不堅定，也沒有排山倒海的氣勢，卻無疑是我這輩子聽過的最窩心的承諾。

“溫澤，我一定不辜負你的喝彩。”

“我相信你。”

“回去吧，挺晚了。”

溫澤用奇怪略帶質疑的眼神看我。

我開始有點不解，随後釋然一笑，“這次是真的，我們一起回去！”

【2】

就算你必輸無疑，我也為你喝彩到底

由于這兩天訓練太疲憊了，回到家後洗完澡到頭就睡，倒也沒有太多想明天籃球比賽的事。

第二天早早地起床來到學校，小宛她們也到齊了，換上了統一的球服，我們幾個在會議室裡熱身說笑，但心中難免會有些緊張，大家都盡量表現出一副平靜的樣子，不想讓其隊員受到影響。

溫澤和臨風推開門走進來，手上拎滿了熱騰騰的包子和豆漿。

“會不會影響到比賽？”小宛疑惑地問。

“影響什麼，一場球賽把你吓得，又不是去驗血，吃吧，不吃哪有力氣在球場上跑來跑去，哪有力氣搶球，隻是别吃得太撐就行。”溫澤一邊說着一邊把早餐遞到我們手上。

“咱們籃球隊有名字嗎？”臨風悠悠開口。

“這個倒是沒有，很重要嗎？”我們陸續說道。

“當然重要，快想一個，要霸氣點的，讓對手一聽這名字就被震懾住了。”溫澤急不可待的樣子。

“我最崇拜的NBA球星喬丹當年帶領公牛隊獲得了六次總決賽冠軍，那我們就叫母牛隊！”

看小宛一臉嚴肅的樣子還以為她能想出什麼霸氣的名字呢，她一說出後大家嘴裡的包子渣都笑噴了。小宛，咱能别這麼一本正經的開玩笑嘛。

笑了好半天，大家才能說出話，溫澤眼淚都笑出來了，就連平時笑點最高不苟言笑的臨風也逗得不行。

溫澤一隻手捂着笑疼了的肚子，另一隻連忙朝小宛擺手。

臨風最先恢複過來，解釋道溫澤的意思：“我們是校隊，不是‘笑’隊，這個名字說出來三中的人都會笑死。”

溫澤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笑得更加厲害了，好不容易緩過來，“這個名字好，對手都笑死了，我們不用比賽就赢了。”

聽他一說，大家才剛停止不笑又被逗得前俯後仰。

隻有小宛一個人嘟起嘴巴一臉不悅的神情。

“你們行了，就算不好也不用一直取笑我吧，你們倒是想一個好的啊。”小宛不服氣地說。

忽然頭上亮起一個電燈泡，“我倒是有一個名字，不知道行不行。”

溫澤抹去眼角的淚水說：“大小姐，這個時候你别再逗我們了，真的是消受不起了。”

“子萱，别理他，你說。”小宛瞪了一眼溫澤期待的看着我。

“就叫‘蓋世女俠’隊吧。”

“這個好！”臨風和溫澤齊聲贊同。

小宛，陳燕，呂柔和晴晴也覺得不錯，于是我們就決定用這個隊名了。

“今天你們也有比賽，就在我們比賽之後，怎麼你們看起來一點都不緊張，跟沒事的人一樣。”我心裡想着就算你們實力很強也不用這麼小觑對手哇。

溫澤壞壞地看着我，然後朝着臨風挑了挑眉：“臨風，咱倆被俞大小姐小瞧了。”

臨風沒說話，無奈地笑了笑。

“我們倆就不用您老人家操心了，管好自己的事吧，冠亞軍的獎杯不捧回家我和臨風就把遊泳池裡的的水都喝掉。”

“别把我拉上，你把自己的那半池水喝完就行。”臨風淡然說道。

“那剩下的一半呢？”小宛問。

“剩下的一半當然是臨風想留着和你一起遊泳啊，哈哈。”溫澤趁機将臨風和小宛綁在一起取笑。

小宛聽了又氣又羞，追着溫澤滿屋子跑，臨風倒也不介意溫澤拿他開涮，他也懶得去理。

大家鬧了一會兒後，終于要開始比賽了。我們五個人穿了紅色的球服站成一列依次走進賽場，隻見在球場中央站了一排穿着黑色球衣的女生，雙手交在腰後，隐隐透露出一種殺氣，仿佛身後燃起了一團暗黑色的火焰。

見她們這樣，我們五個人互相交換眼神，微微點頭，一時間大家眼神犀利鬥志昂揚。

我們走到對手的跟前友好握手後迫不及待地用眼神在交戰，雙方的氣焰都燃燒的十分熱烈。這時觀衆場上忽然鼓樂喧天，響起一波又一波震天動地的呐喊聲：“蓋世女俠，誰與争霸！”

呐喊聲此起彼伏響徹雲霄，霎時我們也雲裡霧裡，我瞥見觀衆席裡一臉壞笑的溫澤才明白過來，原來之前他要我們取隊名就是這個原因，也難得他想的如此周到。我朝他豎起大拇指，他回了我一個加油的動作。

拉拉隊的呐喊聲無形之中把對手的的氣焰壓下去了一大截，我們五個露出淩厲的眼神。

昨天晚上你說的話原來一直記在心裡，就算你必輸無疑，我也為你喝彩到底。

溫澤，多虧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