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

已經7點了，往常這個時候兒子已經出了家門，7點半前要到校，路上買個早餐，進校前吃完，這已是離家的最晚時間了。可今天，為了手機的事，仍和母親僵持着。

上高中後學校不許帶手機，斷了他的念想，不會再像初中時帶到學校偷偷玩被老師發現沒收一學期了。

今天是運動會，6點半兒子一起床便撲向昨晚睡前交給母親放在桌旁的手機。

“今天不能帶手機去學校”

“今天是運動會，可以帶”

“昨天老師特意發了通知，電子産品一律不能帶”

“說是這麼說，肯定有人帶”

“不行，今天肯定不能帶”

……

若是在初中時，母親數落幾句，再好言相勸，兒子還是不聽，母親就會說，那你帶吧，看老師怎麼批評你，被收掉我可不管。每到這時，兒子便如獲大赦，得意地揣上手機走了。或許會被老師發現，再被他嬉皮笑臉說盡好話，不斷保證之下老師心軟暫時還給他；也或許僥幸沒被老師發現；極小可能不幸被老師收走。所以，貪玩的孩子甯願冒風險也要搏一搏運氣。

今天，兒子也在等着母親往常的那句話。

母親不再說話，隻是穿着睡衣一直等在兒子跟前。她今天絕不能再讓步，若說初中時年齡小不懂事，現在兒子已經是高中生了，不能讓這個第一次壞了規矩，不能再把教育孩子的責任推向老師，盡管時常自己覺得教育起來力不從心。

母親不得不找個椅子坐下來，最近腰疼得厲害，白天久坐久站都很難受，經常睡一整晚，腰還是困疼難解。更何況，昨晚想少用點過敏類的藥，結果半夜被哮喘的窒息感憋醒，醒來趕緊用上藥，現在還沒完全緩解。

這會兒穿得少，精神困乏，真想好好在床上再躺一會兒，也許人就舒服多了。今天是兒子期盼已久的運動會，兒子有多個項目要參加，要大展風采，原本打算好早上要給孩子做酸湯面的，現在也實在是沒有精神，隻能作罷。兒子并不明白這些，隻以為是母親不想做飯，想多睡會兒。

此刻，母親不能轉身去加衣服，那狡猾之極的兒子會像泥鳅樣出溜一下抱上手機就奪門而逃，後面的母親就無法控制了。而且有了這次，下次呢？

兒子現在已經比母親高，比母親壯多了，常常打球，一身硬實的肌肉，把手機抱在懷裡，誰也搶不過來。母親這會隻能這樣盯着他，僵持着，希望兒子能為了準時參加運動會而放棄手機。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眼看就要遲到了。兒子今天應該是最不想遲到的。

坐在小椅子上守在跟前的母親有點不舒服，隻能換個姿勢再堅持一會，希望僵局早點結束。以前說過的話不能再說了，講過的道理也不能再講，兒子是不愛聽的，甚至會适得其反，所以母親索性什麼也不說，一直坐在兒子跟前，偶爾隻有一句話，“今天絕對不能帶手機去學校”。

時間越來越緊迫，兒子一邊抱緊手機，一邊開始換衣服，母親試圖阻止，但也基本徒勞無功。隻要兒子稍稍一用力，母親就能被推開很遠，好在兒子并沒有使出自己的力氣來，在他心裡還留着點分寸。但有了母親的阻撓，換衣服的速度慢多了。

母親知道，這樣下去會影響兒子按時到校，會影響班級正常活動，會給老師帶來麻煩，也會讓兒子在老師那留下不好的印象。按往常情況遲到的孩子老師會打電話詢問，還不知該怎樣回答……

但即使這樣，母親仍然覺得，今天不能妥協，不能容忍他帶手機去學校，即使要付出很多代價。

兒子一些壞毛病實在太難管教了，時常費盡力氣收效甚微，很多次想放棄；時常懷疑自己當初是否做了錯誤的決定，是否應該為了孩子将就一段不幸福的婚姻；時常後悔在孩子年幼時自己無力獨自照管孩子，而孩子的父親将兒子丢給農村的爺爺奶奶，所以兒子至今沒有好的生活習慣，學習習慣，對于學習隻是應付了事。等到自己情況好些了，将11歲的兒子帶到自己身邊，許多習慣已很難糾正了。盡管竭盡全力為兒子創造好的生活學習條件，好的家庭氛圍，但在努力學習上進這點上，兒子還差得很遠。每每想到這些，母親總是寝食難安。

幸好，熬過了初中，高中三年也很快……希望一切都盡量有好轉。

刺耳的電話鈴聲響起了，果然班主任老師打來了電話，聽得出老師十分着急，兒子是班級的體育委員，運動會上很多事情等着他呢，竟然在這關鍵時刻掉鍊子，哪個老師不着急。

母親不想隐瞞，對老師直言相告兒子還未到校的原因。

放下電話，兒子有些氣惱，為遲到，也為在老師面前丢了面子，更為拿手機的計劃不能得逞，在母親的繼續堅持下，丢下手機，奪門而去。

母親撐着腰緩緩站起身來，收起手機，走回自己的房間。使勁喘着氣，好像剛剛生完一場大病，身心俱疲。坐在床邊，堅持着給老師發完道歉的短信，然後再好好地躺一會。

母親并不确定，她這樣想，這樣做，是否都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