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的人
希爾球半徑,曾經有人對它有一個美麗的延申的解釋:茫茫人海中,假設你遇到了那個對的人,其他人對于你來說将索然無味,李洛把這句話曾經抄在自己的筆記本上,用來宣誓他的愛情多麼真摯和純粹,這是他的愛情信條,當然,這是在他所謂的愛人抛棄他之前,之前的分分秒秒,時時刻刻。
世界一直被一片祥和彌漫着,就這樣人類曆史已經過了幾千年,在公元2000年的時候,技術開始大爆炸式的更新和發展,一直持續了500年,人工智能、意識提取、腦機接口、柔性電池都實現了曆史性的突破,但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就在這500年之後,人類的技術仿佛被類似于《三體》裡面的智子封鎖了,竟在也沒有長足的進步,就這樣又過了500年,人類已經忘了被鎖死技術的困苦與無助,轉而竟然接受了這個現實,或者說無能為力的接受,這又有什麼區别呢?時間本就是使萬物趨同的良藥!當然,擁有這些超前技術的仍然隻屬于少數幾個大國,這是他們維護自身權益的一株救命稻草,怎能不緊緊的握住呢,對于其他技術相對落後的大多數國家,這些大國,就是封鎖他們的“智子”,西方大國的一位總統曾笑着和媒體說:世界需要平等,但世界也需要階級,人人生而平等,但平等基于有限的自由。而有限,是被大國定義的。
李洛,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作家,在自媒體上寫幾篇散文,短篇小說,隻有一篇名為《人生幾何》的文章,竟然被一個瘋子在被不良的自媒體作者拍攝時,一字一句的背誦出來,就這樣,僅僅因為這樣,李洛的名字出現在了公衆中,作家,也變成了他的頭銜,在這之前,他是愛好者。他總是自诩遺世獨立,借此對其他人或事漠不關心,不過李洛這個人的确不愛虛名,隐匿在喧鬧和風聲裡,不過一個人改變了他的生活。
“您好,李洛?”
“您好,是我,辛苦您了,什麼年代了,家裡還催着相親,這真是人類無論怎麼發展都逃脫不了的命運,所以還辛苦您過來了”
這是一個古色古香的咖啡廳,說古色古香總是和咖啡廳不搭,但重視傳統是中國人骨子裡的東西,明明是咖啡廳,也要裝飾的古典一些,同時它抛開了所有科技,你需要通過樓梯走到三層,穿過薄薄的紗簾,邁過一個高高的門檻,小小的窗口阻隔了科技,卻延申了文明。
“哈哈,你這人說話真有趣,不是風趣,更像是迂腐的古代人穿越到了現在的那種有趣,不過世界太大了,當然形形色色的人都要有,世界才能有意思”
“我權當這是誇獎,不過,實際上我也不是在乎别人評價的人”
“當然,當然”她拖長了聲音笑着說,“能看出來,我也沒想評價你,有趣可不是評價,是我自己的判斷,你總不能左右我的判斷吧,不過為了應付家裡,先加個好友吧,你有你的逃脫不過,我有我的無可奈何,對了,我叫知南”
就這樣簡單的會面,兩個人的生命就這樣錯落的交織開了,就像蜻蜓點水,僅僅一個簡單的會面,就引起一圈一圈的波瀾
李洛面無表情的走在回家的路上,但心裡反反複複回想那個姑娘評價他為有趣,“真好”李洛竟然不自覺的說出聲來,他楞在了原地,“真好?”,許久,他又向前走去,嘟囔着:“嗯,真好”。
于此同時,洛希極限這個名詞開始出現在了大家的熱議中,天文學家、地理學家、政治家、評論家就像被攪動的粥裡的米粒一樣,毫無頭緒,全無方向。
月亮和地球是美麗的伴生,好像從時間之初到時間之終,從不曾分開,而他們的愛情被解釋為洛希極限,恰到好處的距離,不侵占,不遠離。可不知道什麼原因,他們的愛情開始崩塌,他們的距離開始接近。當兩個天體的距離小于洛希極限時,因為潮汐力的作用,較小天體就會碎散,繼而成為較大天體的環。
他們的距離開始接近,他們二者的距離明明大約是384400公裡,但是天文學家的測量,竟然是384395公裡,這在距離尺度上對于二者似乎不甚重要,但隻有少數人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不應該,全無理由的不應該,除了不應該,就是如果持續接近造成的不可估量的危害,那不僅僅是對人類,而是對全部生物的毀滅性打擊。可在人類的熱議中占據主導地位的并不是恐慌,而是一些奇奇怪怪的論調“總之都是大約,昨天大約多了些,今日大約少了些,難道有什麼差别嗎?”“人類已經是全知全能,有什麼解決不了,還需要擔心什麼危機?”“那些有錢人才害怕,我們怕什麼,放心,他們為了活命,比我們還擔心”,等等。
但人類不知道的是,太陽開始膨脹,很微小,尚未被覺知。危險,總在覺知之外。
李洛就此開始和知南開始了頻繁的接觸,坐空中列車往返于名山大川,他們的感情就像空中的熱氣球,越來越高漲。鳥鳴山更幽,綠水繞青山,知南喜歡自然,她說她不是喜歡,她是愛,他們躺在建在半山腰的一所酒店的床上,知南看着自己舉起的手掌,光從指縫中打到她的臉上:“李洛,你知道嗎,我一直在想什麼是進步,什麼是科技,百年前我們說人與自然和諧相處,是因為人無所節制的向自然索取,我們的科技與發展是以犧牲生态多樣性,是以犧牲花鳥魚蟲,是以犧牲健康,是以犧牲時間,是以犧牲那麼多那麼多為基礎的,可在今天,随處都是生物多樣,随處都是青山綠水,科技發展産生的問題終于是被科技的發展解決了”
“那太深奧了,我不喜歡讨論,我認為我們這種人,僅僅靠感覺活着,也許才能活着”
“哈哈,說得對,我前兩天看了一個新聞,是說一個外國人病的很嚴重,然後他的家人在他臨終前把他全息投射在數字世界裡,可是這一個數字生命在數字世界竟然自殺了,真是稀奇,自殺前他留下了遺書,隻寫了幾個字:我想做真實的人。真實的人?什麼是真實的人呢?什麼才是真實的感覺呢”
“數字科技發展的很快,他讓數字生命都有了自己思想,是真的思想,多麼奇幻,為什麼政府限制隻有瀕死之人才能申請進入數字世界呢?是因為倫理,假設我現在全息投射在數字世界,我看着我自己在那個世界選擇,判斷,甚至思想,我感覺可怕,我不知道他是真的我,還是我是真的我,而且數字世界也遵循着發展的規律,可世界發展規律本該如此嗎?那個世界難道沒可能沖破這個枷鎖嗎?如果數字世界的我發現了這個所謂真實世界的我,所謂高一個維度的我,他的信念會不會崩塌呢,他是真實還是虛幻,更甚,他是人還是寵物”
“李洛,算了,不說了,你說的我也好怕”
李洛轉過身去:“不說了,我想我下一篇文章就是讨論讨論真實的人的問題,不過現在是該好好睡一覺,真是奇怪,科技越發達,追求的越原始,爬山好累”
“對對對,趕緊睡覺,好累”說着一顆淚珠從知南的眼角滑落。
月亮和地球的距離還在接近,而且二者接近的速度越來越快,這終于引起了大多數人的恐慌,因為無論你是貧窮和富有,無論你是高尚或卑劣,你都無法逃脫這個世界終将毀滅的結局,而且以目前的技術,人類是無法逃脫的,沒有另一顆适合生存的星球,甚至于沒有一艘可以接近光速的飛船,各國政府開始頻繁開會,各種方案像雨後春筍一樣的出來,什麼全員數字生命逃離地球,讓生命以這種方式永生,什麼熱能武器擊碎月球,碎到讓大氣層可以輕易消解的程度,但是大家心裡清楚,這些都是徒勞,可是隻要還有人做着努力,這個世界就仿佛充滿着希望。
而在地球與月亮接近的同時,知南自殺了,她去尋找死亡了,她選擇了最原始的方式,從他們爬的一座無名山跳下去了,李洛是從警察的口中得知的,警察和他說,知南身上隻有他的聯系方式,和給他的一封手寫的信,這封信是特殊的材料,被血層層的浸染,卻仍然能清晰的看見寫着什麼。
“李洛,對不起,我讨厭說對不起,可現在,隻有這三個字能表達我所有情感。
我有嚴重的精神疾病,我不知道它從何而來,又從何而去,但是它困擾了我26年,從5歲開始,我就開始做夢,不是我們常說的那種夢,而是真實的夢,痛是真實的,傷是真實的,想法是真實的,如果我不曾在這個世界蘇醒,我想那個世界的我才是我。在那個世界的我,是歡快明亮的,我有自己的家庭和愛人,而且我很愛他們,那個世界沒有科技,就是那麼簡單的田園,卻留給我最樸素的快樂,我用精神疾病形容他,是為了你能比較好的接受,而對于我,那才是我的生活,對于我他不是病,是通往真實的通道,可兩個世界的真實對我而言始終是難言的痛苦,我知道我要丢下一個真實的世界,才能擁抱真正的真實,我才能做真實的人。你沒問過我愛不愛你,我也害怕有一天你問我,因為我并不愛你,卻在愛上你,卻在從不愛到愛的過程裡,我可以選擇愛上你,但是我無法選擇愛下去,尤其是我在另一個世界和家人相處的時候,他們的音容笑貌讓我知道,我連愛上你的選擇都不能有,可是這個過程卻在實際發生,兩個世界的愧疚讓我覺得窒息,我早該選擇其中一個真實的,我真是罪大惡極的人,對不起。
我去了,去我真實的世界了,我們曾讨論過真實的人的問題,你那麼通透和睿智,所以我想,應該你能理解我,請你理解我,好嗎?”
看完這封信李洛并沒有表情,也沒有波濤洶湧的内心,他隻是覺得地球距離月亮越來越近,可愛人卻離他越來越遠。
“我沒有做過那樣的夢,所以我無法理解,可現在我除了尊重和接受之外,已無能做的其他任何事了”
太陽的膨脹終于被人類發現,他膨脹的速度更快,所有的人類,每一個個體終于都意識到了,毀滅終将到來,而且無法逃脫,可他們還有時間!隻要争取就有希望,技術的牢籠像是被突然解禁,技術又開始爆炸發展。
人類創造出了光速飛船,而且惠及所有人類,但這時李洛已經病的不成樣子了,知南的離去,讓他對其他人的索然無味,變成了對世界的索然無味,從這時開始,衰老在他身上就像按下了加速鍵,可他就是那麼活着,不知道為了什麼堅強的活着,政府給李洛安排了一個飛船,他無需駕駛,隻需要靜靜地躺着,能量會浸入他的軀體,讓他去尋找新的世界,這個時候,漫無目的飛,就是有方向的飛。李洛躺在飛船上,周遭什麼都感受不到,暗暗地,這和政府人員給他形容的感覺一模一樣。
其實哪有什麼光速飛船,哪有什麼科技的爆炸,這隻是當權者又一個善意的謊言,他們戲谑的調侃自己總算做了一件對的事,他們為人類釋放了最後的善良,讓人們在所謂的飛船裡,靜靜地、滿足的等待死亡的到達。
李洛就那麼躺着,他發現自己也患了病,他看見了知南,知南就在山腳下,向他揮手。
“快點呀,李洛,今天咱們爬這座山”
“知南,你能掐我一下嗎,啊啊,好痛”
“傻瓜,可以了嗎”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今天咱們就征服這座山”
飛船裡的李洛就那樣靜靜地躺着,嘴角漸漸浮出一抹微笑,真實,在另一個世界真實的發生,就那樣發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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