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火熱的夏天
鄭重聲明:文章系原創首發,文責自負,本文參與書香瀾夢第96期“熱”專題活動。
李維覺得,這個夏天,比以往的任何一個夏天都熱,都難熬。
早上八點半,陽光就已經炙熱如火,仿佛是要将整個世界點燃,空氣也灼熱而黏稠。陽光毫不吝啬地将熱量傾灑在大地上,樹葉無精打采地耷拉着,無聲地抗議這過分的熱情。
李維盡量尋陰涼處走,手上的宣傳頁不停地揮動,汗水卻還是像斷了線的珠子,從額頭一道道淌下。他的心情也像被烤焦的面包,幹癟且無力。
因為被同事排擠陷害,李維丢了工作。失業這兩個多月,他沒有時間憤怒和悲傷,每天奔走在大街小巷,賠着笑臉,一遍遍投簡曆、面試和等待。
他必須盡快找到新工作,在這個城市站穩腳跟。他曾發誓要出人頭地,把父母接出那個貧窮落後的村莊,讓他們過上大城市輕松又體面的生活。
當初,李維拿到第一個月的工資,滿心歡喜地給父母打了三千塊錢,本打算讓他們去買兩件羽絨服,換掉他們縫了又縫補了又補的舊棉襖。
話還沒出口,卻聽見母親驚喜的聲音:“哎呦呦!這錢可太及時了,正愁沒錢還你姑姑呢!”
李維這才知道,僅靠賣糧食的錢,根本不夠支撐他的學費和生活費,父母就瞞着他四處借錢,再用打零工的錢還賬。
臨畢業的最後一年,要實習,還要集中精力寫論文,他實在沒時間再出去做兼職。父親在電話那頭呵呵笑,說讓他安心實習,錢的事不用他擔心。
每每想到這事,李維就為自己當初的心安理得羞愧不已。父親向來心高氣傲,不喜歡麻煩别人,讓他低聲下氣去求人借錢,他得有多難堪!
所以,除了向前奔跑,他别無選擇。父母土裡刨食,能供他上完大學,就已經用盡了全力,他怎麼可能再要求更多?
大街上車水馬龍,公交車停下又啟動,有人快步跑進路邊的樓宇,有人匆匆鑽進車裡。車開走,隻剩他一個人,頂着烈日,腳步匆匆。
汗水流過眼角,突如其來的刺痛感帶出一串淚水。李維狼狽地停步,用粘乎乎的手背去抹同樣粘乎乎的額頭。
又一輛公交車滑到路邊,緩緩停下。李維幾乎擡腳要奔過去,太熱了!再走一段路,他都怕自己會中暑。可是,坐車要錢哪!
出門前,李維搜遍了所有衣袋,隻翻出五十多塊錢。“如果再找不到工作,就真的連買泡面的錢都沒有了。”扒拉着皺皺巴巴的幾張紙币,他欲哭無淚——
一包泡面,最便宜的也要兩塊五。如果一頓一包,以他的飯量,隻能吃個半飽。可即便這樣,每天也要七塊五。
饅頭呢,一塊錢兩個,一頓吃倆就管飽。白饅頭就白水,一天三塊錢就足夠。
唉!自己這腦袋是被門擠了嗎?這麼簡單的賬,當初居然沒算清楚,多花了三百六!如果省下這三百六,又夠吃兩個月了。
正自懊惱的時候,一陣敲門聲響起,同時傳來的,還有房東大叔的聲音:“小夥子,開一下門!今天15号了,你的房租攢夠了沒?”
李維原地石化。天天算計吃飯的錢,居然忘了還有房租這筆大的開銷!“我這算不算屋漏偏逢連夜雨?”他下意識地摸摸衣袋,又縮回手。
上次取完錢,銀行卡餘額顯示隻有0.36。拿什麼付房租?他崩潰地抱住腦袋,一頭紮在被子上。
“哎呀,小夥子,你這是怎麼了?”門嘎吱一聲被推開,随即,房東大爺的驚叫聲響起。
李維忘了,房東大爺手裡還有一把鑰匙。簽租房合同的時候,這一點是明确說過的。“你們這些孩子,都是遠離父母一個人住,萬一有個不舒服,我還能照應一下。”
要求寬限幾天的話,李維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說出來的。這些話,他之前已經說過一次,卻沒有按時履行約定,他羞愧得簡直想鑽進地縫兒裡,誰也不見,誰也不理。
“行吧,你再出去轉轉,看能不能找到對口兒的工作。如果實在找不到,孩子啊,你就先别挑了,去我兒子的餐館兒幹一段時間。最起碼,你得有飯吃不是?”大爺拍拍李維的肩,關門離開。
“明天,如果明天還沒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就去餐館上班!”思前想後,李維還是決定再努力一把,畢竟,他還肩負着父母後半生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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