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誰懂那是愛情(十二)

當一個情窦初開的女孩開始默默記錄自己對一個尚未深識的男孩那簡單情感的時候,他們之間的情感通道也許就在緣份的指引下,經由文字、空氣和青春荷爾蒙自然地打開了,用不着當着面或對着誰明确宣示,也不需要克意營造。 這是一段随風而來、沒入泥土、默默生長、等待發芽的靜悄悄的感情,發生時靜靜地發生,成長時靜靜地成長,沒有征兆。也正是由于它經過了時間靜默的考驗,所以才更具生命力、更持久。

她近視,有一幅挺好看的眼鏡,上課的時候卻總被手閑的同桌拿去。他覺得戴上之後連黑闆上粉筆字的邊屑都看得根根清晰,也許不隻是因為屈光調節帶來的意外,而是眼鏡本身。眼鏡成了他們之間從陌生到熟悉、從有禮貌講話到沒素質溝通的直接載體。

——“眼鏡還我,我看不清了。”

——“别搗亂!”

——“快還我,你怎麼這樣!”

——“我咋樣?我抄完筆記給你。”

……

——“你眼鏡借我。”

——“給你。你看不清了嗎?”

——“嗯。”

——“你可能近視了,要配眼鏡了。配眼鏡要去醫院驗光,還要檢查,還要……”

——“嗯。”

——“看不清黑闆難受吧?!”

——“前兩天還好好的,突然有點模糊。”

——“活該!”

不知道那年那幅眼鏡如今身在何處,組成它的二氧化矽是否已經被腐蝕分解,但眼鏡确定是被永遠記住了,因為那不久,他确實近視了,驗光的大夫說:好好的眼睛,亂戴眼鏡硬是戴壞了。

她常會在口袋裡裝糖,酸溜溜,塑包小糖果。對他而言,愛不愛吃糖不知道,搶糖是一定的。搶鉛筆盒、掏衣兜、翻書包,找糖的樂趣遠大于吃糖。于是,糖也就成了又一個他們之間溝通交流的介質。

——“給你糖!”

——“什麼?”

——“酸溜溜,好吃!”

——“不用,我不吃。”

……

——“我帶了糖,要吃嗎?”

——“謝謝,我不愛吃糖。”

——“嘗一顆吧,好吃的。”

——“你自己留着吃吧。”

……

——“被批評了吧,給你顆糖,吃了就好了。”

——“我不吃!”

……

——(前後左右桌都散糖)“來一顆?”

——“不要,謝謝。”

……

——(前桌要糖吃)“有有有,大家吃。”

——(前桌撇一顆過來)“吃一顆啊。”

——(收下,裝進衣兜)

……

……

——“踢完了?吃顆糖!”

——“行!”

……

——“你糖放哪了?”

如今再買到的酸溜溜,怎麼吃也沒有了記憶中的那種味道,記憶中心裡收獲滿滿的感覺,也許是因為當時那收獲感中的一部分來源于翻找搶要帶來的收獲,也許是因為當時的糖就是比現在的糖味道更走心。如今,不會再有那種感覺,能吃的太多了,不想吃的也太多了。

小時候上街看到賣羊肉串的流口水,一次買幾串嚼得津津有味,吃完還想吃,就想着等自己長大了一定要一次吃個夠。

長大了,烤肉的品種多了,簽子上串的肉塊子比小時候的大多了,雖然貴了許多但也能想買多少買多少、想吃多少有多少,但也再沒有小時候坐在烤肉架子對面的長條凳子上,一邊聽着旁邊人的朵頤聲,一邊看着師傅手裡那一大把子混着自己買的那一份來回翻烤、澆油、灑料,周圍全是一聞就上腦的香味,地上是油膩但幸福的厚厚一層和着塵土垃圾的油污,那味道真絕,那感覺真奇妙,那回憶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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