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象

鄭乾依舊在早上6點半準時起床，他的地闆如同在辦公室的地闆一樣堅硬，他總要用一隻手按着床沿才能勉強站起來，他因為工作的原因得了腰突，雖然平時一切正常，但他總覺得自己的腰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就連直挺起來，也得費很大的力氣。

他的腳趾頭也像呼吸一樣，一陣一陣的脹痛，大腳趾也好像努力地在逃離，他是在跟兒子踢足球的時候撞傷的，他的腳趾頭重重的撞擊在兒子的腳上，過了兩天他就隻能一瘸一拐地走。

他起床的時候，太陽還沒有升起，路邊的燈光照照進來，夜還沒有結束，日還沒有到來，鄭乾照例地去了廚房，他把一杯子溫水一口氣灌進肚子裡。他把昨天磨好的咖啡粉科薩進濾網上，把燒水壺的開關打開，一會的功夫水就咕噜咕噜地作響，他直直地站在窗口，看着汽車尾燈的紅光一閃一滅，拉着長長的弧光從路口飛逝而過。

水開了，他接了一杯滾燙的熱水，用手沖壺，一圈一圈淋在咖啡粉上，濃黑的液體上漂浮着乳白色的油脂，一針濃郁的香氣蒸騰起來，咖啡液一滴一滴地砸落在杯子裡，他心裡默念着數字，1、2、3、、、、、、10，然後又淋了一圈熱水，油脂就變成泡沫升起來，他搖晃了兩下濾網，那高高的泡沫就一點點落下去，香氣中就帶着一絲絲的甜味，鄭乾迷戀上了咖啡，他從視頻裡學到了基本的操作，他自己創作和實踐着自己的理論，他覺得事物都是相通的，無非是把熱量均勻地包裹住咖啡粉，讓它們中的元素融入到汁液裡，凝練成一杯苦澀而香氣十足的黑咖啡。

咖啡豆是有講究的，鄭乾還沒有足夠的金錢去買那些上千的咖啡豆，他隻能在拼多多上團一些便宜的咖啡豆來喝，他還沒見識到高級咖啡的味道，但是現在他還是滿意的，至少他沖出來的咖啡比網上買來的現成的咖啡粉味道好多了，少了酸澀，多了濃醇的苦味，鄭乾喜歡苦強于酸。

他忙活完自己的事情，就打開主卧緊縮的大門，用潮濕的手掌在兒子臉上重重抹了一把，他的兒子就擰着眉頭，然後就在床上打個滾，把臉埋到枕頭裡，鄭乾退出去，一瘸一拐地，然後開始擰開水龍頭洗漱，在自己後退的發際線周圍塗抹生發的藥劑，他閉着眼睛，防止那些液體鑽進自己的眼睛裡，他看到說明書，塗抹完藥劑之後一定要洗手，他就隐約覺得這藥劑一定是有毒的，他偶爾也會聞到一股刺鼻的氣味，他用手一圈一圈在頭頂揉着，默念着計數，說明書明确了要揉摸3-5分鐘，鄭乾總會按摩5分鐘，他心裡還有希冀，希望這自己光秃秃的額頭像廣告裡長出濃密的頭發，這樣他的面貌就會改變了，他就更有底氣了，不像自己的腰，怎麼也挺不起來。

鄭乾在自己身上花的功夫遠遠大于了平常，他不再是邋裡邋遢的，一切都是整潔的，他出門會照鏡子，鞋子上的灰塵和泥土他會仔細的擦拭掉，他清楚自己的心理空虛着，他需要用外貌給别人一種精緻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