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欲語||好不容易

鄭重聲明：本文系原創非首發，首發平台為微信公衆号“嶼與雨欲語”，ID：幕夕霧雨。文責自負。

“我好不容易，深情一回。”

“我也好不容易，寡義一回。”

——題記

一

梁曉溪頭一回在酒吧喝的酩酊大醉。

她從前滴酒不沾，哪怕身處一群醉鬼朋友之間，身上也永遠是淡淡的鸢尾花香。

男朋友說。哦不，現在應該是前任了。前任說這個味道，會讓男人欲罷不能。

欲罷不能的結果是，忘不了上一段欲罷不能的緣，順便開啟了下一扇欲罷不能的門。梁曉溪覺得自己真是傻透了，畢竟那個人不愛她的痕迹實在是太明顯。

果然啊，她這輩子都遇不到什麼好人。她自嘲地搖搖頭，把剩下的一點野格送入口中。

再醒過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躺在一輛車的副駕上。身上蓋着件熟悉的格子外套。

梁曉溪微微地皺起了眉。

“管的夠寬的，都跟到酒吧了。”

韓一歎了口氣，把準備好的熱蜂蜜水塞到她手上。梁曉溪嗤笑了聲，把外套折好，毫不留戀地扔回車後座，食指潇灑地去夠車門。她沒做美甲，指尖粉瑩瑩的，襯得雙手更加白皙。

“不打算聊聊嗎？”韓一終是開了口，聲音悶悶的，聽不出什麼情緒。

“你想聊什麼？”她迎上他的眼神，回以一笑。

韓一怔住了。她的笑容，有些破碎，有些無奈，卻還有些……諷刺？

尖叫的海棠花。他想起小時候讀過的那本小說。明麗的、嬌豔的，用眼淚和血澆築出盛放的花朵。

車載顯示屏放着張敬軒的《斷點》。車窗開了條縫，夜風細細密密地吹進來，發燙的臉頰浸了涼，連帶着淚痕都漸漸地幹涸。

“我吻過你的臉，你雙手曾在我的雙肩，感覺有那麼甜我那麼依戀……”

梁曉溪煩躁地按下了暫停鍵。

“升鈞回去找他前女友了。我以為你知道。”韓一有些小心翼翼地開口。他總覺得，梁曉溪和之前他認識的樣子不太一樣了。

“無所謂。我不關心了。”

“我問過他原因。升鈞這個人你也知道，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心思深起來我都看不透……無論如何，你們現在這樣，應該就算是徹底結束了吧。”

梁曉溪握住車門的手指微微發白。她當然看出來了齊升鈞那段時間的反常，隻是沒想到他真能幹出這麼drama的事情。白月光這麼多年都沒變成飯粒，看來隻有她成了不值一提的蚊子血。

“男人都他媽賤。”

梁曉溪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曉溪……人總要向前看，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

梁曉溪收回翻湧的心緒，頗為倨傲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海王的皮囊，海王的手段，海王的話語……他比齊升鈞那個王八蛋更具備讓女孩子傷心的資本。這樣的禍害偏偏看上了她，真是本世紀無語大事件Top。

“謝謝你送我回來。”她禮貌而疏離地道了謝，轉身下車。上樓。動作一氣呵成。

屏幕亮起。是韓一的微信。

“約了你一個月的飯了，明天晚上是否有空，賞臉共進晚餐？”

“說話别這麼文绉绉，看着虛僞。”

“南風路有一家新開的粵菜館，我嘗着挺正宗的，一起去試試？”

“我不喜歡問題，懶得思考。”

“……我想去吃那家餐廳，你不在我吃不下。”

“……考慮考慮。”

二

韓一頭一回在女生面前有了挫敗感。送禮物、約吃飯、散步聊天看電影……常用的手段全都用上了，對面依然淡淡的。

他甚至開始懷疑起了自己的顔值。去了幾家美容院咨詢微調，被店裡的小姐姐一通瘋狂贊美打消了念頭。于是轉戰造型搭配，衣櫃裡開始出現不同風格的最新單品。

梁曉溪表面上看不出什麼情緒。從一開始的統統拒絕，到不鹹不癢的接受，似乎也沒有那麼難過渡。眉姐姐的心聲此刻也是她的心聲：整日裡清醒克制又有什麼用？

齊升鈞帶着複合的新女友美美度假回來，寄了一份伴手禮給她。她看着那張輕飄飄的問候字條，隻覺得胃裡一陣惡心。爛人還是留給别人去消受吧，她反正是沒這個心力。

也奇怪，和齊升鈞分開之後，她對好多之前在意的東西，都不再上心了。

韓一給她盛湯，不忘多舀幾塊豬肚雞。海王在這種事情上，果然比一般人要得心應手得多。梁曉溪刻意沒碰豬肚雞，把湯小口小口地喝完，用自己兜裡的紙巾擦拭了嘴角。

“散散步？”韓一問。他今晚有話想跟她說。

“太冷了，我想早點回家。”梁曉溪雙手交叉，微笑着看他。

韓一被她看得心裡發毛。

“就隻是散散步……我，我還沒有和女孩子在江邊散過步。”

梁曉溪心口一窒。江邊散步。回憶殺果然什麼時候都不過時。

江邊有橋。橋頭有亭。亭中桌上，一束卡布奇諾玫瑰靜靜躺着。

“你這又是整哪出？”梁曉溪見狀，扭頭就想走。

韓一眼疾手快地抓住她手腕，下一秒又稍稍松開：“聽我把話說完。”

“我沒興趣和海王談戀愛。還有，我分手還不到兩個月，你好像有點太操之過急了？”

韓一自知說不過她，将手機解鎖，一點點翻給她看：

“壁紙是你。沒有偷拍，我用的你朋友圈公開可見的自拍。”

“之前那些聯系過密的女生我都删掉了，通訊錄分組明确，你可以看。”

“我知道你還沒走出來，但是升鈞不可能回頭，你也絕對不會原諒他，所以，能不能給我個機會？”

……

不期而遇的愛。用在韓一身上，真真白瞎了這個詞兒。這花……倒确實是好看。

梁曉溪從一大束玫瑰中抽了一支，湊到鼻子前嗅了嗅，

“嗯，挺新鮮的花。”

……

“或許，我們可以試試。”

“反正，我不虧。”

三

齊升鈞突然找她吃飯。單獨的。

梁曉溪沒在怕的，情侶對戒明晃晃地戴在右手無名指上。

齊升鈞依然給她倒飲料、遞紙巾，和分開前一樣紳士。隻是餘光瞥到那枚戒指，有一瞬的出神，随即又勾起嘴角，換上招牌笑容。

“說吧，找我吃飯什麼事。”

梁曉溪終是忍不住開了口。她不願意這樣吃一頓莫名其妙的飯。

“當然是來恭喜我的好兄弟，也恭喜我的前女友啊。”齊升鈞笑得燦爛，看上去并不違心。

“你知道我不愛他。”梁曉溪咬着唇。她對齊升鈞不隻有恨。不然怎麼會那麼痛。

“我知道。不然你也不會選擇我不是嗎？”

“但我對你……”

齊升鈞做了個“噓”的手勢。

“别說出口。别忘了你現在的身份。”

梁曉溪突然覺得很諷刺。

“身份？你是我男朋友的時候，你怎麼不提醒提醒你自己别忘了身份？你現在跟我說身份？”

齊升鈞隻是盯着她，眼裡卻沒有惱怒，隻有憐憫。

他說希望她過得好。

是啊，韓一有錢，她缺什麼就送她什麼。韓一對她也好，她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可這樣就可以有愛嗎？

梁曉溪頭一次覺得自己很渣。她清楚，她對齊升鈞的感情才可以叫愛。那種默默的持久的，連看他一眼都會覺得幸福的感覺。

韓一對她的感情也可以叫愛。熱烈的不變的，每一次擁抱都像要将她揉進身體裡。

可是她不愛他。

她就是沒法去愛他。

齊升鈞看了她良久，說。

我跟你說一個秘密吧。

四

男孩最近遇到了一個特别的女孩。她幹淨，單純。和他之前遇到過的那些都不一樣。

他求兄弟幫忙，去打探女孩的興趣愛好、生活習慣。

兄弟答應得很爽快。幾乎沒費什麼功夫，他就将女孩了解了個七七八八。

可是他沒想到女孩會因此愛上另一個男孩。

兄弟來找他時一臉歉意，并保證自己對女孩絕無半分愛意。可他沉默良久，卻拜托兄弟一定要給她幸福。兄弟訝然，他隻說，你跟她在一起，她會開心。就當幫幫我。

人隻有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才會開心。他這樣想。

可這句話對兄弟也同樣适用。他忘了自家兄弟心中也有着放不下的心心念念。

梁曉溪隻覺得好冷。骨子裡的冷。

江邊的風吹起她的裙擺，每一寸肌膚都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冷卻着。韓一跟在她身後，不敢往前一步，也不敢退後一步。就這麼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前面沒有路了。

可她不想回頭。

“這一個月來，謝謝你啦。”

“為什麼要說謝謝？我們是戀人……”

“我們是男女朋友。”

不是戀人。

韓一想起齊升鈞來找他的那個晚上，他千杯不醉的人，那晚一個人喝到去衛生間狂吐，紅酒瓶砸落在地闆上，血一樣的液體流了滿地。像是心髒被狠狠紮了一刀，卻沒有緩解的良藥。

他好不容易才說服自己不去打擾她的。

梁曉溪想起齊升鈞和她分手的那個晚上，她滴酒不沾的人，那晚守着滿桌的酒杯一個個嘗過去。最後喝掉野格，以為自己就會好。結果攤上韓一。偏偏就是攤上了韓一。

“我好不容易，深情一回。”

“我也好不容易，寡義一回。”

好不容易啊。你知道嗎？

...

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