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裡的“屁聲”

那天我吃完早飯出門坐電梯下樓，金屬門緩緩開啟時，電梯裡有一對母子，小男孩穿着印有恐龍圖案的T恤，腦袋上翹着一撮倔強的呆毛，活像棵剛發芽的豌豆苗。

電梯開始下降，老舊的鋼索發出"吱呀吱呀"的呻吟。這棟樓的電梯有些年頭了，運行時總愛奏響它獨特的交響樂——時而像老人咳嗽，時而像貓抓黑闆。

突然，在某個樓層之間，電梯發出一連串古怪的"噗噗"聲。小男孩立刻瞪圓了眼睛，小鼻子皺成一團："媽媽！電梯在放屁！"

我正喝着保溫杯裡最後一口咖啡，聞言差點噴出來。年輕的媽媽先是一愣，随即和我對視一眼，我們同時爆發出一陣大笑。那笑聲在狹小的電梯廂裡來回碰撞，把先前的尴尬氣氛撞得粉碎。

"寶寶，電梯不是放屁，"媽媽擦着眼角笑出的淚花，"它是在...在唱歌呢。"

"才不是！"小男孩較真地跺了跺腳，"就是放屁！噗——"他鼓起腮幫子，惟妙惟肖地模仿着電梯的聲響，還煞有介事地捏住了自己的小鼻子。

電梯繼續下行，每發出一次異響，小男孩就精準地配上音效："噗——"、"卟——"。他俨然把自己當成了電梯的配音師，一本正經的模樣活像交響樂團的指揮。我和他媽媽笑得前仰後合，他反而越發來勁，最後幹脆手舞足蹈起來。

"叮——"一層到了。金屬門打開的瞬間，陽光斜斜地照進來，給小男孩的呆毛鍍了層金邊。他蹦蹦跳跳地沖出電梯，突然回頭沖我做了個鬼臉："叔叔，電梯說它下次會忍住不放屁的！"

我站在單元門口，看着母子倆的身影消失在小區路口。小男孩最後那個燦爛的笑容，像塊方糖落進我疲憊的心窩裡，把早起的苦美式一點點變成加糖加奶的拿鐵。

原來生活從不缺少歡樂，隻是我們這些大人總忘記帶上童年的耳朵。那些被我們當作故障的異響，在孩子耳中不過是電梯偷偷打的嗝、放的屁，是鋼鐵巨獸在和我們說悄悄話呢。

回到小區時，我特意等了那台總愛發出異響的老電梯。當它發出熟悉的"咯吱"聲時，我學着那孩子的語氣輕聲說："今天辛苦啦，記得多喝熱水。"身後幾個同樣等電梯的上班族先是一愣，繼而都笑出了聲。

看，快樂就像電梯裡的屁聲，雖然不太雅觀，但總能讓人會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