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長的焦慮

那一天靈濟宮院子裡陽光很明媚,院牆裡的杏花都開了,廠督興高采烈的從宮門外領進來一個年輕人,小夥子斯斯文文的,進宮門的時候客氣的朝着大家都點了點頭,廠督坐定在他自己的位子上,喝了一口茶水,扭動了一下屁股,盡量坐的安穩了些,然後用他那一貫的抑揚頓挫的語調,指着跟他一起進來,此刻侍立一旁的年輕人給在場衆人引薦:這是新來的虞千戶,以後大家夥都是同僚,互相多多幫襯。

趁着虞千戶去後堂登記的節骨眼,廠督招招手,探出半個身子,刻意的壓低聲音跟在場的衆人說道:别看他現在和你們一樣都是個千戶,他在這之前,可是錦衣衛那邊的指揮使,這不,錦衣衛那邊不靈了,幾乎是散了夥,隻剩了個空架子,他就投奔了我,跟我做個千戶。

說着,頗為得意的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

衆人做恍然大悟狀,連連恭喜廠督:恭喜廠督慧眼識珠,撿了大才,這是個寶貝。

又恭維廠督是伯樂:誰不知道錦衣衛那邊各個幹練,以一當百,更何況是錦衣衛的指揮使,此後定能輔佐廠督大展宏圖,飛黃騰達,我等衆人跟着一起沾光。

自此以後,那虞千戶便入職西輯事廠,虞千戶果然是辦起事來不留餘力,每日跑進奔出,所有廠督交代下來的案件必由他親自經手,果然樁樁件件辦的令廠督滿意,加之閱曆豐富,辦案經驗老到,西廠一衆人等私下裡都喚之為廠長 ,意為西廠之無冕首領。

廠督也隐隐有意提拔,每每明裡暗裡的以隐喻許諾,将來自己統領東廠西廠錦衣衛之時,就是虞千戶接掌西廠之日,到時加官進爵不在話下。

廠督的意思,衆人也心裡有數,于是廠長便有西廠之平民頭領之意,每每廠督不在,遇事不決,衆人便問意于廠長拿個主意,廠長倒也不推脫,遇事也每親力親為。

成華年間,兵仗局下設火藥司,主責一應軍用器械及火器用具,廠督攬權,便奏明憲宗,言兵仗局辦事不力,欲将兵仗局督辦之權也納入西廠,憲宗應允,廠督便将此事交由虞千戶統一協理。

時明軍所用佛朗機炮及三眼火铳均已成熟,廠督為獲盛寵,便奏請研制超級佛郎機及十眼火铳以振軍威,按其設想,超級佛郎機者較之尋常佛郎機射程可遠十倍,威力劇烈十倍,因此命名為超級佛郎機,十眼火铳顧名思義,此火铳身俱十眼,可連續發射,威力似雷神降世,因名雷神機。

此事廠督交由虞千戶督辦,虞千戶大是窘迫,嘗言,火器繁複,且用料考究,非短期可得者,必要聘請西洋火器造辦之精工巧匠,延數年之功方可小成,且離目标尚遠。

廠督不聽,直言可遍尋西洋使者海上商賈,有可販賣此類火器來天朝者,可不吝财力盡數買下,嵌以大明日月之徽,便是吾等西廠監造。

虞千戶大駭,言道此等器物制造精密,非是兒戲,一旦維護不利,啞火炸膛,被神機營告發起來,豈不是重罪。

廠督不聽,神情不悅,言道:我已奏明聖上,如箭發矢,勢不可追,爾等努力為之就是,說罷拂袖而去。

剩餘虞千戶一人,在堂前寒風中瑟瑟發抖。

不得已隻有依言行事。

廠督又與東廠争權,與憲宗奏言要與天子分憂,監察三公六部以及都察院、六科、五寺,凡天下官員,大到州府貪墨渎職,小到縣吏狎妓酗酒無不監視到位,一時間廠衛四處,奔走天下,緻使人心洶洶,各懷疑慮。

西廠在全國布網,主要針對的是京内外各級官員,一旦發現蛛絲馬迹,不經憲宗同意,立刻下獄,嚴刑逼供,争取把案件做的越大越好,以獲聖寵。

一時間,廠督的權利達到了巅峰,可惜物極必反,後廠督争權失利離京,臨行前,在靈濟宮堂前與虞千戶道别,其時西廠已人去樓空,廠督感念數年幫襯之情,囑咐千戶可攜超級佛郎機等器械圖紙投靠東廠,虞千戶心下恻然,勉強答應,揮手目送廠督上馬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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