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一次春天的味道

      三月的某個周末,風和日麗,陽光透過窗灑在地闆上,暖意彌漫在屋子裡的每個角落。氣溫的回暖撓得人心裡癢癢的,實在不想繼續宅在家裡,怕辜負了這大好春光。我發出去野外挖荠菜的邀約,沒成想一呼三應,不用多說還等什麼,随手拿起一兩個塑料袋,抓起幾把小鏟子,披上不再厚重臃腫的春裝,牽着娃嫩呼呼的小手,潇灑的說走就走。

      說是走,其實就是讓H先生駕車載我們去郊區野外。離開擁擠喧鬧的市區,一路向西,道路沿途兩側,随處可見的綠化帶中,開始有了草長莺飛的迹象。明媚的陽光普照着一切,照得行人身上暖心裡也發暖,照得路邊柳樹上的新芽愈發翠綠。桃樹早紅了枝頭,玉蘭花也齊刷刷盛開,還有一些實在叫不出名字的花,或粉或白,車子在動,沿途的風景也随之變換。這春光是何時到來的呢?仿佛多日不見的老朋友,招呼不打一聲就到了。

      一路上,調皮的兩個孩子已不需要我過多看護,早被車窗外垂柳婀娜的身姿,開滿枝頭的桃花、紫葉李花抑或滿樹的玉蘭征服了好奇的雙眼和滿滿的心思。我大有一種“偷的浮生半日閑”之感,就連面對平時讓人感覺不甚愉快的堵車,這一刻也絲毫沒有了往日的不耐煩和怨言。想來為了一睹春日的風采,踏青遊玩出行的人不在少數吧,既然大家共同奔赴的都是春天的山海,春光易逝,當時當下,堵車的空當有賞心悅目的美景相伴,何必再庸人自擾呢?

      H先生很是善解人意,索性挑了環山路蜿蜒而行。在繞泰山腳下前行的途中,既可近賞桃花垂柳,也可遠眺泰山美景。原來看風景不一定要去遠方,不經意間,我們就與詩意和美好邂逅了。你看那藍的天,白的雲,金燦的陽光,還有連綿的群山,蘇醒而蒼翠的樹木,林間時而出沒的飛鳥,打開窗來更有微風拂面,姹紫嫣紅在眼前開遍。這光景,何嘗不是一場春的盛宴?

      通往鄉村的公路,開始漸漸少了人與車的川流不息,倒添了幾分甯靜。  路過幾個建有圍牆和鐵大門的田園農場,不疾不徐,我們來到某個小鎮山腳️下一片開闊的田野。放眼過去,路邊早有稀稀落落的停放的車輛,零零散散的三五個人成一群,大都是伴有孩子的小團隊,在田間地頭搜尋着,亦或俯首弓腰地剜挖着。我和H先生也不多言迅速投入狀态,兩個娃則像歡快的小羊羔一般,下車後雙腳一着地,就開始奔跑,歡呼,相互追逐。看到地裡長着連成片的一棵棵荠菜,我的心和看到美麗的花兒一樣痛快。有的荠菜其實已經開始開花,我暗自慶幸今日來得巧,不然就很容易錯過吃荠菜最适當的時機了。

      說來也怪,我自小在鄉村長大,早些年我家就住莊邊兒,出了家門口,越過一條小路就是菜園,再越過菜園就是成畦的大片農田了。我不記得自己小時候特意去地裡挖過野菜,但每年春天必是能吃到母親親自挖來的荠菜。那時豬肉貴家裡是不常備的,又加母親覺得荠菜味道有些沖,她總是把荠菜和韭菜切成丁狀,兩樣摻在一起灑上油鹽調成餡。和好面後擀上幾張圓圓的薄面餅,先挑一些餡子放在一張餅中央,再用筷子把餡攤平攤勻,在上面再蓋上另一張面餅,母親一隻手旋轉篦簾,另一隻手同時把餅沿邊兒摁結實。烙這種菜餅并不用鍋,是用那種底部有三個腿的鐵鏊子。在院子中間的棗樹底下,母親一般會把鏊子支在幾塊碎磚頭上,她一個人燒火兼翻餅。那時我很想幫忙,但母親說燒火是個技術活,得隻用麥稭不說,火還不能燒得過旺。每次烙餅院子裡都有些煙熏火燎的,我時常被嗆的流下眼淚也掌握不好火候,隻得罷休在一旁坐等着吃母親烙好的菜餅。

      後來,我上學離家越來越遠,然後大學畢業,參加工作,結了婚,有了娃,在他鄉定居,與之相應的則是一年中回老家的次數漸少,恐怕有近二十年多年沒吃過母親用鏊子烙的菜餅了。那種雙眼被煙熏落淚的感覺,和雙手捧着吃熱乎乎的菜餅的味道,都一同種在了我的記憶裡。我并不曾忘記那初春時節母親烙的菜餅的味道,在嘴中咀嚼後久久回味的,是夾雜在韭菜香味之中的淡淡的荠菜的清香。

      我挖着荠菜還沉浸在記憶中,小女早掐了幾朵荠菜花向我開懷的跑來,我的思緒随之被打斷并拽回現實。我忽然發現塑料袋中的荠菜已為數不少,做一頓飯該不成問題,于是提議打道回府。歸途中,我不停的思量,心想水餃也好,菜餅也好,我已經和孩子們把春天的氣息帶回家中,而且,我一定要親自下廚施展,經由我的雙手,把這自然的饋贈端上餐桌,和孩子們一起再一次把春天吃進肚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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